插播我喜欢的贾然
贾然的三种时间模式
与往常演绎全集的演奏家不同,贾然选择用两周去完成这一趟奇妙的舒伯特之旅。在每一场音乐会里,她都去安排听众感受舒伯特早期与晚期奏鸣曲的不同特色,这样一位仅仅拥有30多年短暂人生的作曲家,年轻的贾然又如何将其前后相差10年的11首作品转化为自己的音乐时间?唯一让我想到的是老师格拉夫曼曾对她的琴声所做出的评价:“直觉”。因此我会带着这一问题去听,无论是第一首D537还是最后一首D960,贾然的琴声究竟是如何在“直觉”的框架下实现她内心的想像,从而去展开琴声里的几种时间模式?
静默的时间:在休止小节里听到了什么?
舒伯特钢琴奏鸣曲里的“休止”总是那么独具生机,当我在听贾然前两场音乐会时,吸引我的可能并不是她的跳音处理、旋律线条勾勒,反而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她积微成著的休止小节处理,这恰恰是录音无法满足的。而在现场,因为钢琴家的呼吸、踏板运用、情感拿捏等等因素,休止符也许会被忽视甚至破坏掉,但拥有优越音乐直觉能力的贾然,却始终没有放弃任何一处休止,当然演绎完成性就不同时间而言会呈现不同效果:当我听到D959第二乐章中间部分里,激烈狂暴进行尾声处的四次坚定休止呼吸,被贾然处理地富有层次感,一种被静态表象掩盖的涌动在踏板后被释放出来,但这让人完全忘记此时正处于一个戏剧冲突异常强烈的乐章,我想这就是所谓的某种听不见的“声音”;而当我听到D958第一乐章主部与副部间的两拍半休止时,我会自觉地去接受贾然接下来所开始的自由发展,那些曾经被轻易忽略的音乐时间在这里寻到了。
个性的时间:打破一切预设的机制?
贾然作为舒伯特钢琴奏鸣曲演奏者之一,她的演绎无疑会带有自己的人格声音,甚至会通过一些个性化的演奏方式,去勾勒出属于自己的轮廓。相较于后两场,前两场音乐会中,我几乎可以得出贾然在演奏一些和弦时其润色度的结论——在D958第二乐章里,那处被赋予延长记号的和弦,原本在时间长度上拥有独立存在的修饰机会,但贾然却深知舒伯特留在这里的深意,用她屏住呼吸的一瞬间,在这处舒伯特所打破的乐句平衡传统里,达到了她当晚音色呈现的顶峰,这种音色极少能够在其他钢琴家的“舒伯特”里听到。当然这样的声音也宣告了贾然某种演奏风格的出现:善于打破作曲家以及她个人所预设的一些独特机制,从而去叙述一段个性化的声音时间。
传递的时间:如何平衡“两种声音”?
作为钢琴家,贾然无疑非常具有个人想法,她的毫不夸张以及张弛有度,总是在传递一些特殊的声音。听完四场后,我认为有这几组声音出现——感性or理性?自古以来人就拥有感性直觉与理性知觉,我相信贾然在理解舒伯特后再将舒伯特传递给听众时,反而将情感与分析更加平衡地投入到声音的把握中,这才会在听觉而不是从谱面上感受到D959第二乐章流浪者形象和叹息音调的同在;自然or人格?这组声音源自贾然在第三场音乐会中D894第一乐章的演绎,很多人描述这是一个用大量同音反复表现自然景象的乐章,但在听完贾然的声音后,又觉得“自然”与她人格的声音在这里融合,并感受到贾然深谙舒伯特人格声音的独特气质;内在or外在?相信完整听完贾然四场音乐会的听众,定会发现她是一个表情细腻、但又内敛真挚的演奏者,从中由内而外所散发出的声音亦是如此。
回国不久的贾然,在上交18-19音乐季给所有听众带来了一场别致的舒伯特之旅。10多年前,贾然在德国同样演绎过舒伯特钢琴奏鸣曲全集,很多人说贾然抓住了舒伯特的本质。但时至今日,她对于舒伯特的理解早已发生过无数次变化,她经历过人生的低谷与高潮,以此才逐渐锻造出属于贾然的三种时间模式,尽管这不是达到“十分”的完美舒伯特,但值得听众去思考的是她将音乐转化为时间艺术的这一过程,也因此我会更加期待或许她在下一次为我们带来的舒伯特甚至更多作品的时间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