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要买把枪。” 蔡霞转过头，慢吞吞地说。
“啊？我靠！”我正削着铅笔，被她一吓，那种二毛五的铁皮把铅笔刀一下子啃进左手大拇指里。
1989年夏的五年级教室里，大辫子女生和流血中的火药枪制造商对视着。
所谓火药枪，三张上的江淮子弟应该都玩过。十五节车链条被一根弯的很有型的黑钢丝蜿蜒串联，自行车内胎做成皮筋，穿上一根点二的硬铁丝当枪栓，医用胶布裹之，最后贴上四大天王大头照而成的凶狠兵器。底火一般使用抠下来磨碎的火柴头，如果想要拉风的则升级成电光鞭里面的火药，威力倍增，可以把火柴枝打出五米开外。
我就是一个靠制造、分销、零售火药枪为生的五年级小朋友。
做枪卖枪这事刚开始是最不让老师省心的那群发烧友之间小众行为，一个月十把左右的市场流通量，是有一定的买卖方基础的生意。我有点忘了当初是怎么进入这个市场的，只记得开始时有几个竞争同行：王记、张记、袁记、公孙记等，诸侯分治，各个品牌先后批量出过一些货。但俱乐部性质就是这样，小朋友玩家们凑在一起评测武器，一上射程、音量、打磨、外饰这些硬性指标，你就是叫“沙漠黑鹰公孙氏”这种唬人名字也不管用了。最后大家琢磨出只有贴郭富城中分头的枪最猛，溯源而上，就全找我买了。其它的氏们慢慢淡出江湖，仅留下公孙氏在我忙不过来时候代工几把，赚点加工费，但我不准他打他的厂牌。再后来瀑布效应，买的人越来越多，慢慢就进入民间市场，交易红火，一个月大概总有二十把左右的出货量。但整个局面还是可控的，单线联系，关系深埋地下，老师不知道。
蔡霞是第一个要跟我买枪的女同学。
“一把五块，或者两支上海产铁管自动铅笔。” 做多了就有目录价，童叟无欺。
“我只有一只铅笔，再给你两罐健力宝可以么？” 眼巴巴地看着我。
这种客户也经常碰到，钱不够，或者铅笔不够，就拿别的东西换，说实话这种做法有时候搞得我很为难，因为拿出来换的基本不属于铅笔和钱那种硬通货，价值感很低。但蔡霞数学好，老给我抄作业，又坐在我前面，佳邻难求，差不多就行了。
我从书包里面拿出把前晚刚做好的，从书桌下递给她，她的健力宝和铅笔也慢慢游了回来。她接枪的时候手轻轻抖了一下，显然没有适应这种男人玩具的分量。
“你会玩么？要不要教你一下？” 我枪好，客服更好。五二班的外部客户刘胖子买我第一把枪的时候不得要领，打不远，嚷嚷说是质量问题，我在周末耐心地教了他一个下午，从此莫逆，成为我最原始的一批VIP客户群之一，并且带来很多外部客户。这些生意上的东西我的前同行不懂，所以黄了。
“不用。我自己研究一下吧。是只要用火柴么？”
“对，两个火柴头做底药，一个整的火柴枝做子弹”。
她慢吞吞地收好枪，仔细地收在黄书包里面，裹着夕阳离开了教室。
我很想问问她买枪干嘛，但又觉得是个多余的问题，我以前也没问过别的买家。玩具就是用来玩的嘛，虽然能打五米远，但没来复线，一根火柴棍能干啥？
第二天我一到学校就知道一根火柴棍能干啥了：教动物学的老师，简称动物老师的丁老师瞎了左眼，在他自己的宿舍里。
那个年代单独叫女生去自己住处补习的男老师虽然没有现在多，但每个学校平均下来还是有个把的。蔡霞又属于那种发育较早的女孩，体型丰满，高班上大半男生半头。她爸妈很早就离婚了，和搬运工爸爸住，糙老爷们哪里懂得观察闺女心思，几次补习回来眼泪汪汪都没注意到，还骂她就知道哭。
后来我才知道她书包里面有从小卖部买的最霸道的电光鞭，后来才知道放的不是火柴头是钉子，后来才知道她是反手一枪，铁钉直取正温柔环绕的丁老师左眼。后来才知道丁老师一屋子的家当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再后来的故事就简单了，校方根据疑犯口供，成功捣毁了一个潜伏在我校多年的黑军火集团，擒获匪首并缴获大批未销赃武器和生产工具，保证了校园秩序的良好运行和健康发展。蔡霞去了少管所。
二十年过去了。
小学同学聚会，蔡霞没来。我们都喝多了，刘胖子告诉我蔡霞后来就“坠落”了（刘胖子原话），到东莞做那个了，一直没有消息。丁老师不教动物课了，在原来学校当门卫，看大门。有人建议给蔡霞报仇，去学校把门卫室砸了，要带上我，我没去。他们还挺北野武地真去砸了，说实话我有点难过，一只眼的瞎老头，好像报应够了。
够了。
“啊？我靠！”我正削着铅笔，被她一吓，那种二毛五的铁皮把铅笔刀一下子啃进左手大拇指里。
1989年夏的五年级教室里，大辫子女生和流血中的火药枪制造商对视着。
所谓火药枪，三张上的江淮子弟应该都玩过。十五节车链条被一根弯的很有型的黑钢丝蜿蜒串联，自行车内胎做成皮筋，穿上一根点二的硬铁丝当枪栓，医用胶布裹之，最后贴上四大天王大头照而成的凶狠兵器。底火一般使用抠下来磨碎的火柴头，如果想要拉风的则升级成电光鞭里面的火药，威力倍增，可以把火柴枝打出五米开外。
我就是一个靠制造、分销、零售火药枪为生的五年级小朋友。
做枪卖枪这事刚开始是最不让老师省心的那群发烧友之间小众行为，一个月十把左右的市场流通量，是有一定的买卖方基础的生意。我有点忘了当初是怎么进入这个市场的，只记得开始时有几个竞争同行：王记、张记、袁记、公孙记等，诸侯分治，各个品牌先后批量出过一些货。但俱乐部性质就是这样，小朋友玩家们凑在一起评测武器，一上射程、音量、打磨、外饰这些硬性指标，你就是叫“沙漠黑鹰公孙氏”这种唬人名字也不管用了。最后大家琢磨出只有贴郭富城中分头的枪最猛，溯源而上，就全找我买了。其它的氏们慢慢淡出江湖，仅留下公孙氏在我忙不过来时候代工几把，赚点加工费，但我不准他打他的厂牌。再后来瀑布效应，买的人越来越多，慢慢就进入民间市场，交易红火，一个月大概总有二十把左右的出货量。但整个局面还是可控的，单线联系，关系深埋地下，老师不知道。
蔡霞是第一个要跟我买枪的女同学。
“一把五块，或者两支上海产铁管自动铅笔。” 做多了就有目录价，童叟无欺。
“我只有一只铅笔，再给你两罐健力宝可以么？” 眼巴巴地看着我。
这种客户也经常碰到，钱不够，或者铅笔不够，就拿别的东西换，说实话这种做法有时候搞得我很为难，因为拿出来换的基本不属于铅笔和钱那种硬通货，价值感很低。但蔡霞数学好，老给我抄作业，又坐在我前面，佳邻难求，差不多就行了。
我从书包里面拿出把前晚刚做好的，从书桌下递给她，她的健力宝和铅笔也慢慢游了回来。她接枪的时候手轻轻抖了一下，显然没有适应这种男人玩具的分量。
“你会玩么？要不要教你一下？” 我枪好，客服更好。五二班的外部客户刘胖子买我第一把枪的时候不得要领，打不远，嚷嚷说是质量问题，我在周末耐心地教了他一个下午，从此莫逆，成为我最原始的一批VIP客户群之一，并且带来很多外部客户。这些生意上的东西我的前同行不懂，所以黄了。
“不用。我自己研究一下吧。是只要用火柴么？”
“对，两个火柴头做底药，一个整的火柴枝做子弹”。
她慢吞吞地收好枪，仔细地收在黄书包里面，裹着夕阳离开了教室。
我很想问问她买枪干嘛，但又觉得是个多余的问题，我以前也没问过别的买家。玩具就是用来玩的嘛，虽然能打五米远，但没来复线，一根火柴棍能干啥？
第二天我一到学校就知道一根火柴棍能干啥了：教动物学的老师，简称动物老师的丁老师瞎了左眼，在他自己的宿舍里。
那个年代单独叫女生去自己住处补习的男老师虽然没有现在多，但每个学校平均下来还是有个把的。蔡霞又属于那种发育较早的女孩，体型丰满，高班上大半男生半头。她爸妈很早就离婚了，和搬运工爸爸住，糙老爷们哪里懂得观察闺女心思，几次补习回来眼泪汪汪都没注意到，还骂她就知道哭。
后来我才知道她书包里面有从小卖部买的最霸道的电光鞭，后来才知道放的不是火柴头是钉子，后来才知道她是反手一枪，铁钉直取正温柔环绕的丁老师左眼。后来才知道丁老师一屋子的家当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再后来的故事就简单了，校方根据疑犯口供，成功捣毁了一个潜伏在我校多年的黑军火集团，擒获匪首并缴获大批未销赃武器和生产工具，保证了校园秩序的良好运行和健康发展。蔡霞去了少管所。
二十年过去了。
小学同学聚会，蔡霞没来。我们都喝多了，刘胖子告诉我蔡霞后来就“坠落”了（刘胖子原话），到东莞做那个了，一直没有消息。丁老师不教动物课了，在原来学校当门卫，看大门。有人建议给蔡霞报仇，去学校把门卫室砸了，要带上我，我没去。他们还挺北野武地真去砸了，说实话我有点难过，一只眼的瞎老头，好像报应够了。
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