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花盛开在Montreal的日子]真相，你好！
一周前与王甫律师约时，他在外省办案，说好回来就见。可就在昨天，4月21日，我亲爱的同仁王甫、金宏伟、刘金滨、张磊等几位律师前往湖南衡阳中院参加庭审的时候，在法院的大门外被一伙身份不明的人殴打了。听到消息，我的心很难受。静静坐下，开始五味杂陈，吃惊自己没有象以前那般愤怒。定定神，脑海里盘旋出的却是上周与李庄先生对坐，喝茶吃鱼，谈笑风生时，心中却含着泪。和先生聊着的是当年他如何将小条子传递给高子程律师的惊心动魄，侃着佛祖如何保佑化险为夷，听着他分析自己执业生涯的重彩手笔，惊讶着刑辩律师的胆颤心惊。心酸和欣慰的是走出牢狱之灾后的他，已经重振。本是想仔仔细细写下那日的数小时恳谈，但却因内心生怕触及的痛，而迟迟没有动笔。感恩先生的受苦，成就了在那段艰难的岁月，我与中国众多死磕派律师们结下了不解之善缘。
下午去政法大学，扮演评委角色的我，面对参加准律师大赛的同学们，当有人说到未来要做刑辩律师时，我由不得提到了这样的问题“为什么要做刑辩律师”、“知道死磕派律师吗？”“你如何看待当下的死磕派律师群体？”“为什么要做刑辩律师”，答案多为因为讲刑法课的老师讲得太精彩了，因此喜爱上这门课，也因此决定未来选择做刑辩律师。“知道死磕派律师吗？”“你如何看待当下的死磕派律师群体？”答案似乎多是，不喜欢死磕律师，理由：他们大多就是为了吸引眼球哗众取宠借机炒众；他们扰乱法庭秩序，想方设法为罪犯开脱，帮助坏人逃脱法律的惩罚；他们的行为与法治建设的方向背道而驰，严重阻碍了法治社会的建设。听到这样答案，让我一下子激动起来，差点失了态。问了一个问题：“假如哪天你被冤枉为犯罪嫌疑人，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律师？是任人宰割轻易放弃的律师，还是真正敢碰硬的有胆有识的死磕律师，竭尽所能保护当事人合法权益，促使国家机关依法办事？”如果不是时间太晚，我真的很想和这些未来的精英律师们探讨我数日前对Henry Brougham在1820年审理卡罗琳王后通奸案中的那段名言进行的解读：作为一名律师，首要的及最重要的职责是，将一切置于当事人的利益之下。一个辩护律师，对当事人富有神圣的职责，他在这个世界上只能认得一个人，就是受到控告的当事人，别无其他，要用各种必要的手段来救当事人，保护那个当事人免于必须负担任何其他人的风险或损失，也不使任何人侵害他，这是最高且毫无疑问的职责。庭审中，律师不是摆设，依法独立发表有利于当事人的言论是律师的天职，也是律师存在的理由。敢于死磕的律师才是真正的律师。
在今天打车回家的路上，我问司机：“知道昨天发生的律师被打案吗？”司机回答：“知道，这些律师为坏人辩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再一次让我激动起来，又差点失了态！告诉他，“坏人，不是人”，是老百姓善良的道德评判，一个犯罪嫌疑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对律师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否是自己的当事人。律师为“坏人”提供法律帮助，既不存在法律上的障碍，也完全符合律师职业道德的要求。这里请注意，律师职业道德有别于一般社会道德。“坏人，也是人”，是现代法治的基本理念。允许和鼓励律师为“坏人”辩护，是人类文明的重要构架、是法治国家司法制度的重要基石。
晚上和加拿大的同仁沟通，说到死磕，他告诉我，这种现象并不为中国所独有。在美国的历史上，就有过长期而艰苦的洗冤实践，这些实践成为其刑事司法体系优化的重要监督与推动力量。在民权革命与宪制的转型期，大量的民权组织与民权律师通过典型个案诉讼去挑战各州和联邦既定的歧视性法律，推动法律的合宪性审查与变迁。这些都是非常典型的死磕。聊到这里时，我忍不住把写在李庄案一审判决后的“法律人，请不要轻易哭泣！”的英文版发给他，圈出了其中的“法律人，请不要轻易哭泣！某种倒退往往是前进的征兆，更可能是历史进步的另外一种表现形式。我们要看到未来，站在历史的高度把握这个问题。我始终相信中国法治的未来不是梦。即使是梦，也是个可现实化并完全可以实现的梦。梦有很多种，而中国的法治完全具备实现这个梦的条件。只是，这需要的是一个过程，一个不用很长的过程。我们要做的是保持我们的理性、冷静与特有的思维而继续默默地努力。”话题一扯开，我们探讨到了基督教的信仰里，人的生活由肉体生活和精神生活两部分组成。前者指向世俗幸福，后者指向天堂幸福。如此，前者由国家负责，后者通过教会来实现。新约里那句“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其实就是把世俗权力和精神权力进行了分割。我们的法治进程中问题的确太多了，中国有担当的法律人们心里很焦虑，但我们又必须明白，任何问题的解决需要的是时间和耐心，需要所有法律人的共同努力。律师所要做的，是把律师的事做好。
回归到究竟何为死磕，我同意这样的定义，每一次“死磕”，都是集合媒体、律师与社会舆论的整体力量对具体刑事司法过程的合法性检验。我也认同一位学者的观点，“死磕派律师不像律师，但是律师不像律师首先是因为法官不像法官。”是的，死磕派律师是在以一种自我牺牲的方式推动法治进步。的确，从掀起业界涟漪到撬动中国法治进程，死磕派律师无容置疑都重重地在中国法治史上写下了一笔。
明天上午就要见到亲爱的王甫律师了，拥抱是一定的，我还要告诉他：“好兄弟，继续努力，死磕到底！”走向实质正义的路，真的还太漫长，甚至是渺茫。但，路是一定要走下去的。法律人肩负重担，义不容辞。法律人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葵花盛开在Montreal的日子]付英是律师（5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