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我母親頭蓋骨外露，我眼睜睜看?她的腦液不斷往外流！但兩個小時過去了，竟然沒人來護理傷口，這裏的醫生根本不夠！」四川大地震後，四面八方的傷者湧入成都，最嚴重的傷者被送進最先進的華西醫院。醫院外，救護車警號迴響，氣氛緊張；醫院內，腦科病房一名病人家屬焦急呼叫，也敲響了震後四川醫療體制超負荷的告急警鐘。總理溫家寶昨日曾到成都華西醫院探望病人和巡視設施。
任職青川市政府的倪先生(假名)說：「醫療系統裏，前線充斥大批英雄，卻無用武之地，後方有大批傷者，醫院卻英雄短缺！救援隊拚命挖出人命，若因人手不足，送到醫院卻死了，這還有意義嗎？」
國務院抗震救災總指揮部公布，截止昨日，地震共造成35.2萬人受傷，7.5萬人入院，已出院人數4萬，3484人於醫院內死亡。由於傷者眾多，華西醫院已嚴重超出負荷，骨科病房22名醫生雖已不眠不休，無論輕傷重傷的病人都要苦苦等候。
有醫生慨嘆：「傷者太多，醫院完全消化不來，即使傷者送來了，也不能第一時間救治！」青川喬莊鎮在地震中夷平，倪家的房子完全倒塌，四口被埋，78歲的父親死了，73歲母親幾個小時後被挖出來，右頭骨被瓦礫洞穿，「茶杯口大小的頭顱粉碎性骨折，碎骨插入腦髓，一片腦組織死亡，這是最要命的傷！」
婆婆頭破腦外露 送院乾等逾1周
倪母被送進附近的廣元醫院，14日，由首批從天津趕到的專家施6小時手術搶救，「手術非常成功，取出碎骨，但手心大小的傷口無骨無皮遮蓋，唯有割破旁邊的頭皮，硬拉過來遮掩，但沒有皮膚供植皮，破口露出2厘米寬頭骨，只能以紗布遮住」。
專家把倪母視為最緊急病例，急寫證明將她轉送到成都四川大學華西醫院腦神經外科，臨行千叮萬囑：「一定不能讓傷口感染，否則腦組織壞掉，死定了！」
擠進了幾名重傷者的麵包救護車剛剛抵達，倪母身邊那人就死掉了，「我心裏涼了一截……」憂心忡忡的倪先生以為母親抵達了醫學天堂，後來才發現，天堂裏沒多少天使有空安撫從地獄走出來的災民。
「腦神經外科才四五個能夠主持重大手術的醫生，幾百張病?卻躺滿垂危傷者，好些人還要睡走廊，醫生不眠不休的工作，卻只能看上他們一兩眼。」倪母鄰?躺?一個昏迷10多日的中年婦。
倪先生滿臉通紅地說，有一次，醫生打開其母的傷口查看後，甚至沒有人手為母親換紗布，他眼睜睜地看?腦液從母親受感染的傷口湧出，白皚皚的頭骨就這樣暴露出來。他唯有走去向電視台的採訪隊哭訴。
大批醫生進入災區 無地方動手術
在青川政府工作的倪先生說：「(意外後)政府很快調派了大批醫生到災區，但有專家跟我說，那裏根本沒有一幢完好的房子能夠動手術，英雄無用武之地；但滿載重傷員的大後方(成都)，醫護卻嚴重不足，不是沒有英雄，而是英雄短缺！」
大地震至今共有7萬多人入院治療，大部分傷者不是頭傷就是骨折，「政府搜救工作非常到位，但費了那麼多力量，花10多小時以至100多個小時救出一條人命，親人都鬆一口氣，但如果因為醫療人手不足，送到醫院卻死了，這麼高效的搜救還有意義嗎？」
有華西醫院的醫生說，部分傷重病人需要及時動手術，否則可能會死亡或有嚴重後遺症，雖然日本、香港等地的醫療隊不斷增援，但四川醫療系統還是不能消化龐大的傷員，院方要把大批傷者送到外省動手術。
轉進骨科病房，一個7歲的單腿男孩躺病床上，母親流?眼淚說：「綿竹小學300多人，只活了20幾個，要麼要腳，要麼要命……兒子一醒來救問：「媽，我的腳呢？」這麼多傷員，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給他裝上義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