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别紧张,大家在等你易兵。”经理对我说“去吧,你应该相信自己,没有人比你演奏得更好。”
我脖子上挂着吉它焦急得满头大汗,“你听我说我不会弹吉它,你搞错了我根本上不了台。”这时吴杰从边上过来,白色的裙裾乌黑的头发闪烁的眸子,她微笑着过来掏出纸巾替我擦额头上和汗,“别怕,易兵。我在这儿陪你,你放心去吧。”她伸手抚摸我的脸。
我定定地看她。我走上前台,聚光灯打在身上,感到很热,台下沸沸扬扬成千上万的人。我是主音吉它,边上还有几个鼓手键盘手什么的,当我奏出第一个和弦时,台下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声——
“不是他!他是冒充的,把他赶走!”“打死他!”“别让他跑了!”
我扔下吉它扭头就跑,人们蜂拥追来。我跑得气喘吁吁,一回头,看见吴杰领着他们追我,眼里冒着凶光。我目瞪口呆地站住了。
拳头雨点般落在我身上……
我睁开眼睛,看到雪白的墙壁。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胳膊上打着吊针。晓涛在边上守着我。见我醒了,他特高兴,马上跑去找来老杨他们。大家都说易兵你小子总算没事了,你高烧发了一天多,人都急坏了。现在好了没事了。我想坐起来,可使不上劲。
胖子和杨军他们把我架起来,垫上枕头,我坐着听他们谈。小明进了局子,一个人全顶了下来,估计这次不好办了。胖子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踢球不喝酒,我问他这是第几次戒烟?他们笑,我也虚弱地笑,浑身象被痛打一顿一样地痛,散了架一样。陪了我一会,晓涛他们先走,杨军留了下来。
“易兵,你看到这些罐头和西瓜了吗?”他说,“许小燕来过,你没醒。是她买的。”
“是么?她心眼可真好。”我不敢再去触动心里的那一块地方,我害怕自己受不了。后来我出了院,很久没踢球,一看到烟和酒就恶心。就这么一直窝着,直到过了暑假才缓过劲来。
假满返校时,燕子来约我出去,说要谈谈。我们于是走到学校空无一人的体育场里。已是初秋,夜里有些凉。
“我知道这一年多来你过得并不舒心,杨军跟我谈过一次。”她说,她的眼睛在远处透来的路灯光里闪动,让我想起军训时的那些个夜晚。“我想,去年春天,我做了件错事。我求你原谅我。还有可能么,易兵?”
“有理由么?”
“这一年多,我也接触了一些人。其中有对我挺好的,可我受不了他们那种包打天下的劲儿,那种优越感。我知道他们以后可能成功,可能更有出息,但我忘不了你,一直忘不了,每次都下意识地拿你和别人比较。是的,我不满意你的现状,我知道你自己也一样。我可以等你改过来,当你自己真心想改变的时候。我只想你能给我一个机会,看彼此到底是否适合。”
我感到有些突然。我内心本不愿与她分开的,可吴杰离我而去的伤痛还在隐隐,当初分手时的一切仍历历在目,创口尚未愈合,我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再去冒险。“我是个懒散的人。一年多来,我一点儿也没变。”我告诉她,“喝酒抽烟不思进取,任何人都可以把我和学痞归为一类。改不改我自己都吃不准。况且,我还想讲个现实问题,毕业将近,如果那时我仍是这样,今天你的话还会有效么?要知道我现在看的书是天龙八部不是托福大全。”我想我的话近乎残酷和恶毒。
“相信我,易兵。我在乎的不是这些……”
“我在乎!我在乎我的感情!”我怒不可遏地打断她。我怕自己克制不了,我不能再拿脆弱的感情去冒一次风险。
燕子抽泣起来,肩膀随之晃动。看台上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很静。我有些心软了,拍她的肩说天冷了我送你回去吧。她甩开我的手说她还要再呆一会儿,让我先走。我想天还不是很晚又是在校内不会不安全的,便一个人站起来走向看台下。快到看台边时,燕子忽然跑过来,我站住,她跑到我面前,泪流满面,说:“给我打电话,如果你愿意找我谈谈的话。”我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