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玲珑塔 第二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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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顽童地宫迷情 少年郎学徒谋生

1、
关桃小时候,龙华镇不大,抬脚出镇,四野庄稼。镇里人家之间,夹杂着宅边地块,用篱笆围起来,篱笆上开着粉色和紫色的木槿花。关家住在镇外不远的地方,十几户人家的村落,每家屋前一块场地,屋后有高高的杨树,歪脖的柳树,低矮的桃树,几处翠绿的竹林。水车蹲在河岸上,老牛呼哧呼哧打着圈圈,水车吱吱嘎嘎的,水流哗哗流向田野。



关桃打架异常灵敏,出手又狠又重,常把其他小孩打哭。但参谋长儿子人高马大,带的人也多,动起手来关桃要吃亏。一开始,双方动动嘴巴,不动手。关桃把装书的布袋倒空了,把瓶子里的蜜蜂放进了布袋,然后向小伙伴使个眼色,所有人都只朝着对方的头领冲过去,居然把他推倒在了地上。混乱中关桃把布袋套到了对方头领的脑袋上。几只左冲右突逃不出去的蜜蜂把满腔怒气撒在了这个可怜的脑袋上。可怜这孩子在地上嗷嗷叫唤,一会儿,两只眼睛只剩了两条线。

关桃闯下大祸,赶紧躲进了庙里。东厢一间空屋,屋里有一个高大的木橱。关桃知道这大橱是空的,装得下他,只是里头有一些奇怪的突楞,好在他身体小,还可以舒坦地躺下来。关桃躲进了大橱,时间长了,春意正浓,又刚刚疯野了一阵,眼皮有些沉重,竟睡着了。睡了好久,睁开眼睛时,迷迷糊糊之间忘了自己在啥地方。四周寂静无声,乌漆麻黑里,他伸手摸了一下,好像触碰到了突起的东西,用力拍一下,还是一片黑,再摸索,再拍,还是没有亮光,他有一点点慌,直起身,头撞到了顶上,一下子醒悟了,他是钻进了一个大橱的。此时,左手边的木板居然缓缓地移开了。但里面还是墙壁。关桃想,是谁把大橱门对着墙壁放了?定是庙里的小和尚,恶作剧要他出不去。他很气,对着墙壁砸了两拳,墙壁坚硬,疼得他龇牙咧嘴。但那墙壁却缓缓地、静静地开了,看得关桃目瞪口呆。


走到地宫中心,坐下,关桃像和尚一样盘起腿来,眼睛似睁未睁,似寐不寐。隐约,诵经的歌声传来,彷佛来自天上,又仿佛来自每一个壁龛。馨香氤氲,好闻得人要飘起来。关桃不想出去了,就想呆在这里,一直呆下去。
 
最后编辑: 2020-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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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关桃在地宫坐了一会儿,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地宫里,空空的,没爷娘,没吃的。他恋恋不舍,但肚子越发饿得厉害。他站起来,环看四周,确定只有一个出口,也不像地上的庙里那样有供品,只得沿来路走回到地上。那个空房间,红木的精美书架上,空空。

对着大橱的壁门还开着,但他刚一缩进大橱,那门就合上了,再也打不开了。

(已有删节)

“怪不得呢,只用三五分力气,书就读得好,所以野史上讲的唐太宗,看来还是有点道理。”周先生顿了顿,又讲:“晚学来见大师,还因另一桩事。这小孩,昨日又闯祸,躲进庙里一个大橱,睏了一觉,醒来,却进了一个密室。关桃,侬自家跟大师讲。”

老和尚不响,拉着关桃的手,又看了看,讲:“这孩子不俗。关姓,与我寺伽蓝神俗名同姓,又是龙华乡民,就学于寺内,与龙华寺有缘。只是性子躁烈,将来难免不利。你或告知他爷娘,此后这些日子,晚间就住歇于本寺,由古虚来与他说教几句,也算是与龙华寺多个缘由,周先生看如何?”

周先生讲:“哎呀,大师给这孩子亲自传授,最好了。若是将来成器了,晚学也算沾了一点功德。晚学这就同伊爷娘讲,没问题的。”

“如此甚好。”谛闲叫了个沙弥进来,把关桃领去外头等候,单独留周先生在藏经楼里讲了一件事情。

明朝,上海屡遭倭寇洗劫,离县城十几里路之外的龙华寺未能幸免,历代皇帝所赐宝物及佛教典籍大多被劫掠。

明末,皇帝于龙华寺再有颁赐,且所赐之物显赫贵重。彼时上海城墙已成,足可阻挡倭寇来犯,然龙华寺孤悬于外,无可庇护。住持文果想造一座地宫来保护宝物。但当时所谓地宫,无非地窖,且上海地下水位高,挖地三尺见水,要保存宝物难上加难。但不想个好办法恐怕又遭劫掠。左思右想,想起了三里路外隐居的徐光启。



“到了古虚这一代,地宫也就是一个传说了,我也不晓得这地宫是否真的存在。现在这孩子既然进去,那这桩事是真的,是大事,大好事啊!我想留这孩子在这里住些日子,让他慢慢回忆进去的方法,或可助我龙华寺解开这百年之谜,亦可助我僧众弘扬佛学。惟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周先生讲:“那是自然。晚学自当谨守秘密。想不到,这孩子无意间能够解开寺里的这个谜团,真是天赐缘分。”

“是啊,有缘分。”

关桃在周先生陪伴下回家里告知爷娘谛闲要留他在庙里住些时日,爷娘本就嫌这孩子淘气,现在既是谛闲大师这样讲,没有不应允的道理。此后放学,关桃就留在了庙里。

禅房住歇,谛闲大师并没给他弘法讲经,他一个小孩,不懂往生净土的宏旨。大师只是关照给关桃备了一间单独的屋子,吃完斋饭,让关桃跟着打坐,打完坐,就让他回房休息。

关桃躺下去时觉得嘴巴干,倒了杯水。坐在床铺上只吃了一口,那奇香又弥漫起来,不觉入梦。一开始依然花团锦簇,一会儿变了天,但见漫天黑云压过来,一道闪电劈下来,直达龙华塔顶,龙华塔左右摇晃,象要倒了的样子,塔下善众无不惊恐。关桃看得着急,伸手去扶,却吓出一身汗来,醒了,发现手里捧了一杯水,压在胸前。大约是这杯水压在胸口才做了这不好的梦。好在水杯稳稳的,没倒翻。

关桃眼睛的余光里,像有一袭袈裟翩然而去。
 
最后编辑: 2020-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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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大师要离开龙华前,关桃回了自己家住。

在禅房里住了些日子的关桃依旧贪玩,呼啸结伴,只是急性子改了不少。关桃虽然捣蛋,但念书灵光的,天生孩子王,身边总跟着不少人。被关桃打怕了的军官子弟也不作对了,有些还成了关桃的好朋友。

无忧无虑的日子过得很快,高小毕业时,关桃已经把这段经历忘得差不多了,那也许只是一个梦。关炳生供不起关桃再读上去了,觉得儿子该帮着自己做生活了,放牛放羊也需要人手。

周先生到关家来了两趟,想让关桃继续读书,但关炳生说:其他家的孩子都已经做生活了,他家也不宽裕,供不起了。周先生长叹一口气,走了。

但关桃也不喜欢种田,经常犟头倔脑跟关炳生吵起来。龙华北面是租界,关桃跟着大人去过几趟,还去过城隍庙,即使在龙华镇上,也不是只有种田一种活法,关桃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人应该是有很多不同活法的,而种田不是关桃喜欢的日子。

别扭了一年,孃孃出了个主意,讲,现在上海的人越来越多,不如让桃子去学生意,将来可以安生立命。关炳生很犹豫。龙华是鱼米之乡,从来饿不死人的,本地人少有出去做其他行当的。再讲,儿子出去学生意,自己老得做不动了,田里的生活,交给啥人?

八月里,黄浦江蟹汛,那是关桃最开心的日子。江边,芦苇绵延,穿过芦苇,是平缓硬实的江滩,细细的水草在浅水里舞动,白鹭撑着细脚杆走来走去,野鸭子腾起,北面更远的地方,有高耸的楼房,拖着黑烟的轮船。关桃腰里扎着布袋,走下水去,江水到胸口时,在水下迈着小步,慢慢挪动,像在江滩上探宝。脚踏到硬硬突起的东西,就一头扎下水去,重新露出水面时,手里就捏着一只蟹了。这样泡上两三个钟头,泡得手指头发白了,腰里的布包就鼓鼓的了。

这天摸蟹时,附近有一只小船,小船上有十几只鱼鹰,艄公指挥着鱼鹰下水捉鱼。船慢慢靠近关桃等一众小孩,艄公的竹镐差点打到了一个孩子的头上。大概艄公这天对捉鱼成绩不满意,看到几个半大孩子在江里,有些迁怒。黄浦江那么宽,那么长,什么地方没鱼?但这一天艄公就是不开心。两人对骂了起来,艄公气不过,抡起竹镐往水里拍打。拍到关桃这里,关桃并不躲闪,眼睛看得准,接住了竹镐,一拔,又一松,艄公跌下了船。几个孩子合力把船给翻了过去,然后一个个向岸上逃走了,留下艄公在水里乱窜,鱼鹰惆怅地站立在倒扣的船上。

这件事传到关炳生耳朵里,想,看来儿子实在不想种田,在家里又总要闯穷祸,天天跟爷老子别扭,让他出去,吃点苦头,才会知道家里的好,也或许出去了,真可以学些名堂来,有一技之长可以傍身,回镇上来,开爿店,总能活命。于是托人到租界里找了家洋布店,预备送关桃去做学徒。

关桃离家前,爷俩个的心情不一样。租界离龙华近,但龙华人是把租界叫做上海的。进租界,叫去上海。毕竟是要把儿子送出去了,碰面的日子就少了。以前总在一道,看到儿子触气,但真要走了,眼不见心不烦了,又舍不得。

一家人在客堂里,关桃娘还在检查着儿子要带走的铺盖,虽然她已经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关桃坐着,看娘把铺盖打开又捆上。关炳生时不时冒出一两句话来:“外头做生活,手脚要勤快,师傅讲啥就是啥。”

关桃好像懂事情了,无比乖巧,嗯嗯答应着。但也许,他轻快的心里是在想:好吧,反正以后不听你罗嗦了。

“手脚要清爽,眼睛里要有生活,要会得看,会得做,骨头不要轻。”

“嗯。”

关炳生喜欢吃酒,有时也抽烟,自己做的手卷烟,此刻夹了一根,火星外罩着烟灰,烟雾在手指间升起,坐在长凳上,话像羊粪蛋子一样一粒一粒落出来。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傅教你本事,以后要孝敬师傅到老的。”

“好的。”

“做人要有骨气的,种田人,靠自己手种出来,做生意,也要一笔一笔做出来的。别人的就是别人的,自己做出来的,才是自己的。”

“晓得了。”

反反复复那几句话,但关桃特别有耐心,看着烟雾里的父亲,想,吃香烟是件奇怪的事,多一半是白白烧掉的,就像爷现在讲的话,多一半是废话。

那一日,在公共租界北边,虹口,一家日本人家,一个初中刚刚毕业的男孩,加藤清男,也正聆听着父亲加藤拓也的教诲。

加藤拓也是失去了依靠的旧武士中的一员。在生活无着的窘境中,加藤全家来到上海寻找机会,在苏州河北面定居下来。那里的日本人多,生活和生意相对容易一些。开始的时候,加藤在三角地菜场卖菜,卖鱼鲜,起早贪黑,存下了一点钞票后,便在吴淞路上盘了一个小门面,开了一个杂货铺,站稳了脚跟。

加藤清男在上海长大,受教育。小时候的加藤清男是安静的,甚至有些卑微。从记事起,加藤清男便体会到了颠沛流离的苦楚。当一个武士不得不放弃家族世代相袭的传统,踏入陌生的生活和领地,彷徨无着的不安和恐惧时时袭扰着加藤拓也的内心,他的脾气暴躁易怒。加藤清男从小没有少吃父亲的拳头和棍棒。但父亲心情好的时候,会喝上几口酒,在酒精催化下,过去的美好时光浮上心头,他就会絮絮叨叨地向女儿幸子和儿子清男一遍遍讲述。无论这美好时光是真是假,抑或只是失去后由怀念和惋惜所发出的光芒,武士时代的诸般美好都在加藤清男心中驻扎,并像野草一样生长起来。他常常一个人发呆,在心里想像日本武士骑马驰骋,建功立业的场面。

此刻,加藤清男低头跪着,眼中含着热泪。那年,他16岁,日本虽是母国,但他一出生就一直住在上海,现在要远离父母亲人,心中总是惶惶然的。

“八嘎,你是日本武士的儿子,为什么哭?快把你那该死的眼泪收起来,回到太阳升起的故乡,重续加藤家的荣耀。”

几天后,加藤清男在汇山码头登上了去东京的富山丸号邮轮,挥泪与码头上的父母和姐姐道别,回日本念高中去了。按照他父亲的计划,他应该考上帝国大学这样的学校后才能再见父母。

锚链“哐当哐当”收回到了船上。黄浦江水在码头和船舷之间哗啦哗啦鼓荡。“昂---”,长长的汽笛响起,父母和姐姐的身影越来越小了,加藤清男的眼泪在江风里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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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吃瓜观众,为方便不是楼主粉丝的网友找不到连载文章的头头尾尾,帮楼主一把,连载文章第一章如下,不用谢,能给楼主点个赞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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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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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开篇,想到数字诗: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胡乱猜想关桃下的地宫,应该没有武功秘籍,金银珠宝,参禅拜佛对小男孩也不合适,到底这个奇遇把关桃带向何方呢,总不至于只是一个皮小子简单避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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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开篇,想到数字诗: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胡乱猜想关桃下的地宫,应该没有武功秘籍,金银珠宝,参禅拜佛对小男孩也不合适,到底这个奇遇把关桃带向何方呢,总不至于只是一个皮小子简单避祸的地方?
无非一个胖和尚抱着两个美女在喝酒,
一瓶波尔多,一瓶二锅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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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乱猜想关桃下的地宫,应该没有武功秘籍,金银珠宝,参禅拜佛对小男孩也不合适,到底这个奇遇把关桃带向何方呢,总不至于只是一个皮小子简单避祸的地方?
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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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多了几个人。加多宝。
好好看!连我这样没耐心,稍微长一点的文就看不下去的,居然一字不落看完了。“笑嘻嘻,不是好东西”,哈哈~这句熟悉,小时候耍赖皮曾被阿拉崖轻声训斥过,好亲切 :giggle:

开始有灯丝代入感了,我催更lz不会介意的哦?:plz打算日更还是周更啊?还是一日双更?:love:以前还看到有良心写手,同时开几个坑一起更的呢。哦,别误会,我不是在催更“刘文顺太郎”哦,lz随意就好,只要记得定期来撒土:gigg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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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看!连我这样没耐心,稍微长一点的文就看不下去的,居然一字不落看完了。“笑嘻嘻,不是好东西”,哈哈~这句熟悉,小时候耍赖皮曾被阿拉崖轻声训斥过,好亲切 :giggle:

开始有灯丝代入感了,我催更lz不会介意的哦?:plz打算日更还是周更啊?还是一日双更?:love:以前还看到有良心写手,同时开几个坑一起更的呢。哦,别误会,我不是在催更“刘文顺太郎”哦,lz随意就好,只要记得定期来撒土:giggle:
啊哈哈。我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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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规矩,养肥再看。楼主文笔老道,像是个专业作家,是否国内发表过什么作品?
大概是因为老了,所以老道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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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开篇,想到数字诗: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胡乱猜想关桃下的地宫,应该没有武功秘籍,金银珠宝,参禅拜佛对小男孩也不合适,到底这个奇遇把关桃带向何方呢,总不至于只是一个皮小子简单避祸的地方?
里面的方言对话,会分散注意力呢还是有利于进入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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