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李航,她似乎被无辜牵连进来了。我觉得一切都不会那么简单,风暴还在前面。回到办公室,李航还没回来。我无心做事情了,坐在靠背椅上,仰起头,看着天花板。谈个恋爱谈到领导出面,太他妈没面子。接下来,我们该怎样相处?是干脆和周红断了,去追求李航,还是如周红所愿,迷途知返?我们这样的单位是个小社会,故事会很快传开来,演绎各式各样的版本,对于一个想上进的青年,这种关注度,现在叫流量,是致命毒药。
下班时,李航仍没回来,我早早离了办公室,回到宿舍,见周红已坐在那里,泪眼婆娑,看到我进去,站起来,巴巴地望着我。我最看不得她流眼泪,她流眼泪,我的心便疼,便想去抱住她,安慰她。她说,不是我,亲爱的,不是我,我没让我妈去找领导,我不知她怎么想的,她回来和我说的。对不起,赵,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给你添了麻烦了,我对不起你。
我抱住她,她拼命地挣扎,边哭边说,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不会原谅这样的事情,我知道这件事情过头了,我太作了,可我是多么爱你,你知道吗,我是多么爱你!我每时每刻想着你,你出差的日子,我想得发疯。每一阵风过,都好像有你的声音。昨天到今天,我一直在想,我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在你面前,多么卑微,多么不自信。我曾经多么骄傲,享受那么多人灼热的眼光,我知道他们叫我叶塞尼亚,可一旦爱上了你,我就不再是那个别人眼中桀骜不驯的我了。
我说,宝贝,昨晚我也不好,原谅我,宝贝,让我们忘记这些,重新开始。
她挣扎着,说,不不,这样太难受了,你难受,我也难受。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你将来还得面对我妈妈,你不会原谅她,我也不会。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们分手吧,对你好,对我也好。
这怎么可以,不不,这怎么可以?我抱住她,她还是抗拒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提出分手,她太突兀,太狂暴。
门开了,室友进来了。我连忙放开了周红。室友说,抱歉抱歉,不知道你们在,我没进来过啊,你们继续,继续,别太长时间,他妈我今天真睏。
周红说,你别走,我这就走。我就是来说几句话,我走了,你别走。
室友说,哎怎么哭了。唉,我说你们,谈恋爱,哭啊笑的。赵欺负你?我替你出气,夜里把他被子扔窗外去,冻他,让他清醒清醒。
周红没回答他,径直出了门。我连忙追出去,下了楼,扳住她肩膀,让她不要走。她说,亲爱的,放手,我是爱你的,但我不想这样爱了,我也累了。我不想让你那样看我,那样想我,无可奈何和我在一起。不,不要!
那天,西伯利亚南下的冷锋到达江南。我总是想起努尔哈赤的队伍涌进山海关,横扫中国,到达江南,大开杀戒,将不肯剃发的脑袋一个个砍下。冷空气总是让我想起这些,冷酷,惨烈,惊心动魄。
我跑到黄埔江边,江面上风高浪急,灰暗的云头在天空疾走。我回头,走了很久,风吹得树叶哗啦哗啦响,树枝摇曳,路灯光闪闪烁烁,暴冷的气温把我冻得嗦嗦发抖。我不知不觉走出了单位大门,又走了很久,路上行人稀少,脚踏车轻轻掠过,我走到她家楼下,抬头望去,她卧室窗口没有了灯光,黑洞洞的,就像我此刻的心也是黑洞洞的。
我承认看人不准,我承认看事太简单,而人性是多么精细、微妙、复杂。她有时让我如坠冰窟,灰头土脸,有时让我如沐春风,热泪盈眶。
明天开始,可以放下周红了吗?明天开始,真的会去追求李航吗?当然不是。也许只是刚刚进入急流险滩,再也回不到岁月静好。
流言最不喜欢核对事实,喜欢即兴创作。我相信我在流言中正越来越不堪,而这一切,都由于周红妈妈的兴师问罪。这反过来让我接下来的一举一动被各种人做不同的解读。
第二天周红来上班了,但她不和我一起吃饭了。她碰见我,居然对我笑了笑,好像我们根本没有过以往甜蜜的一切。这让我心如刀绞,让我不甘心。对,就是不甘心。有时,回过头去想,很多事情都是由于不甘心,下意识的贪婪。我现在一心一意要把周红拉回来。那些天我的确是浑浑噩噩的,以至于领导又找我去谈了话。
小赵,你要把握好自己啊,最近怎么像魂灵不在一样?个人的事情,再大,也不能影响工作。你说你处理事情就处理事情,怎么还和车间师傅吵上架了?哪有一点做干部的样子?
程书记,吵架是我不对,我会去道歉的。
这就对了,知错就改,就对了。你恋爱的事情,组织上不会插手,但个人道德品质问题,组织上是看着的。现在外面说,你把小周抛弃了,转而追求她人,弄得满城风雨。我们当然不信,但是,这种事情,传来传去,影响总不好。
不不,程书记,我没有抛弃小周,是她说要分手。我自己一直在争取,我不想分手。
对,对,我们是不相信流言的。你这样很好,不要在关键时刻让这种事情影响前途嘛。小姑娘说的话,有时候正话反说,有没有可能?你们这批后备干部,有一部分就要正式分配到各个部门去担任领导了,这种时候,千万要把握自己。人啊,一生就那么几步,不可以踏错。
我出了程书记办公室,突然醒悟,我似乎向组织保证过了,我必须只跟周红好。我被这个发现惊到了。
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李航,她似乎被无辜牵连进来了。我觉得一切都不会那么简单,风暴还在前面。回到办公室,李航还没回来。我无心做事情了,坐在靠背椅上,仰起头,看着天花板。谈个恋爱谈到领导出面,太他妈没面子。接下来,我们该怎样相处?是干脆和周红断了,去追求李航,还是如周红所愿,迷途知返?我们这样的单位是个小社会,故事会很快传开来,演绎各式各样的版本,对于一个想上进的青年,这种关注度,现在叫流量,是致命毒药。
下班时,李航仍没回来,我早早离了办公室,回到宿舍,见周红已坐在那里,泪眼婆娑,看到我进去,站起来,巴巴地望着我。我最看不得她流眼泪,她流眼泪,我的心便疼,便想去抱住她,安慰她。她说,不是我,亲爱的,不是我,我没让我妈去找领导,我不知她怎么想的,她回来和我说的。对不起,赵,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给你添了麻烦了,我对不起你。
我抱住她,她拼命地挣扎,边哭边说,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不会原谅这样的事情,我知道这件事情过头了,我太作了,可我是多么爱你,你知道吗,我是多么爱你!我每时每刻想着你,你出差的日子,我想得发疯。每一阵风过,都好像有你的声音。昨天到今天,我一直在想,我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在你面前,多么卑微,多么不自信。我曾经多么骄傲,享受那么多人灼热的眼光,我知道他们叫我叶塞尼亚,可一旦爱上了你,我就不再是那个别人眼中桀骜不驯的我了。
我说,宝贝,昨晚我也不好,原谅我,宝贝,让我们忘记这些,重新开始。
她挣扎着,说,不不,这样太难受了,你难受,我也难受。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你将来还得面对我妈妈,你不会原谅她,我也不会。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们分手吧,对你好,对我也好。
这怎么可以,不不,这怎么可以?我抱住她,她还是抗拒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提出分手,她太突兀,太狂暴。
门开了,室友进来了。我连忙放开了周红。室友说,抱歉抱歉,不知道你们在,我没进来过啊,你们继续,继续,别太长时间,他妈我今天真睏。
周红说,你别走,我这就走。我就是来说几句话,我走了,你别走。
室友说,哎怎么哭了。唉,我说你们,谈恋爱,哭啊笑的。赵欺负你?我替你出气,夜里把他被子扔窗外去,冻他,让他清醒清醒。
周红没回答他,径直出了门。我连忙追出去,下了楼,扳住她肩膀,让她不要走。她说,亲爱的,放手,我是爱你的,但我不想这样爱了,我也累了。我不想让你那样看我,那样想我,无可奈何和我在一起。不,不要!
那天,西伯利亚南下的冷锋到达江南。我总是想起努尔哈赤的队伍涌进山海关,横扫中国,到达江南,大开杀戒,将不肯剃发的脑袋一个个砍下。冷空气总是让我想起这些,冷酷,惨烈,惊心动魄。
我跑到黄埔江边,江面上风高浪急,灰暗的云头在天空疾走。我回头,走了很久,风吹得树叶哗啦哗啦响,树枝摇曳,路灯光闪闪烁烁,暴冷的气温把我冻得嗦嗦发抖。我不知不觉走出了单位大门,又走了很久,路上行人稀少,脚踏车轻轻掠过,我走到她家楼下,抬头望去,她卧室窗口没有了灯光,黑洞洞的,就像我此刻的心也是黑洞洞的。
我承认看人不准,我承认看事太简单,而人性是多么精细、微妙、复杂。她有时让我如坠冰窟,灰头土脸,有时让我如沐春风,热泪盈眶。
明天开始,可以放下周红了吗?明天开始,真的会去追求李航吗?当然不是。也许只是刚刚进入急流险滩,再也回不到岁月静好。
流言最不喜欢核对事实,喜欢即兴创作。我相信我在流言中正越来越不堪,而这一切,都由于周红妈妈的兴师问罪。这反过来让我接下来的一举一动被各种人做不同的解读。
第二天周红来上班了,但她不和我一起吃饭了。她碰见我,居然对我笑了笑,好像我们根本没有过以往甜蜜的一切。这让我心如刀绞,让我不甘心。对,就是不甘心。有时,回过头去想,很多事情都是由于不甘心,下意识的贪婪。我现在一心一意要把周红拉回来。那些天我的确是浑浑噩噩的,以至于领导又找我去谈了话。
小赵,你要把握好自己啊,最近怎么像魂灵不在一样?个人的事情,再大,也不能影响工作。你说你处理事情就处理事情,怎么还和车间师傅吵上架了?哪有一点做干部的样子?
程书记,吵架是我不对,我会去道歉的。
这就对了,知错就改,就对了。你恋爱的事情,组织上不会插手,但个人道德品质问题,组织上是看着的。现在外面说,你把小周抛弃了,转而追求她人,弄得满城风雨。我们当然不信,但是,这种事情,传来传去,影响总不好。
不不,程书记,我没有抛弃小周,是她说要分手。我自己一直在争取,我不想分手。
对,对,我们是不相信流言的。你这样很好,不要在关键时刻让这种事情影响前途嘛。小姑娘说的话,有时候正话反说,有没有可能?你们这批后备干部,有一部分就要正式分配到各个部门去担任领导了,这种时候,千万要把握自己。人啊,一生就那么几步,不可以踏错。
我出了程书记办公室,突然醒悟,我似乎向组织保证过了,我必须只跟周红好。我被这个发现惊到了。
最后编辑: 2021-0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