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封城日记集不断更新中。最新 2/21:蔓延难以控制,看来这真的是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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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方的封城日记已经写了不少篇了,在国内也反响比较大,到处散落的,不太好找
独立中文笔会是我偶尔会逛的网站,这里把方方日记都集中了,想看的可以在这里看,


最新的一篇是2/19发布的。

方方:民在疫中泣,相煎何太急

方方武汉日记正月二十五(2月18日)

一些医护人员为了救人一命,到网上呐喊。很多人的生命,大概就是受益于这样的呐喊,才有机会存活。

民在疫中泣,相煎何太急

文/方方

今天仍然是大好晴天。让人感觉处处生机。天上的云,很有特色。我在郊区村里的邻居都在讨论,这是什么天象,是鱼鳞云吗?被否。去年,我一直住在那里写作,直到春节前才回到武昌的文联大院。村里邻居告诉我,他们那一带是零感染。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村。我门前和院里的花,大概都死得差不多了吧。不过,我真不是一个擅长养花的人,几乎所有的花落到我手上,命运均不太好。要么长着长着死了,要么就从此不开。

封城已近一月,当初看到封城通知时,完全没有想过会这么久。显然,近些天强有力的隔离措施,已让武汉已经走出它最阴暗的日子。时至今日,大家好像也开始适应关门闭户的生活。连活力四射的孩子们也都承担了下来。生命的耐受力真是了不起。

网上呼喊救命的声音,已经完全没有了。倒是如何买菜和如何采购食品的信息,十分活跃。人们一旦全力关注生活,日子便如这天气,哪儿都呈现生机。各大超市,推出购物套餐的同时,还细致地把每个区的地点以及每一个联系人的名字、手机号码,全都标明。这给买菜群的群主们提供了莫大便利。听说我们文联大院的买菜群大受欢迎,邻近小区有不少人加入。但是各小区之间严禁进出,已无法往来,不知道他们相互之间怎么交接。正在想着此事,突然发现我的同事们手机约定交菜地点,然后从墙的这边,用绳子把菜设法吊到墙的那边。她们真的太厉害了,估计如此这般做的人也不少。

同学老耿(他夫人是群主,他便为之打工)给我送来预定的面包,还外加了一些青菜。其实一个人吃饭,做菜是很没劲的。所以,我经常下面条或是煮豆丝,草草打发一天。我的菜目前相当充裕。潘向黎今天微信慰问我,我说以后到上海,你请我吃好的就是。她说,狠狠吃个三顿!真好,这事就这么决定。其他人慰问,也一概提此要求。讨论哪家餐馆的菜好吃,是武汉人一向热爱的事,现在更是。

我参加的微信群很少,其中参与最大的一个群,便是我的大学同学群。近一个月来,大家基本都在关注疫情。在我的同学中,除了湖北本地人外,最多的是湖南人。平时,大家基本上爱称湖南人为“弗兰人”。一早就有同学在为“弗兰人”点赞,说弗兰人定点支援的黄冈新增确诊病人今天归零。我没有细查资料,但我知道“弗兰”援军初一就到了黄冈。黄冈的治愈率在湖北是最高的,而“弗兰”本省的治愈率在全国也是最高的。我女儿虽然出生在武汉,但她的籍贯,还得填“弗兰”。两湖关系,从来亲密。我忍不住将同学群的内容,转在这里。其实公平地说,各地驰援,都相当给力。援军让紧张的湖北大松一口气,目前局势的快速好转,援军有大功劳。

医生朋友今天给我打了一个漫长的电话,大概也是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提到疫情早期医护人员的艰辛。且说抢救一个病人,是要消耗很大体力的。抢救后的防护服上病毒最多,必须马上换掉。早期人力不足,设备不足,真是眼睁睁看见病人痛苦而死,却没有办法。学医的见死人见得多了。但明知可救,却因自己身心疲惫、无力营救;更兼防护设备几乎没有,无法施救。他说,那种难受感你们完全体会不到。又说,医生平时相当老实本分,大多都埋头搞自己的专业,这一次,他们真是豁出去了。对他的观点,我深表同意。因为这次,我们看到,一些医护人员为了救人一命,甚至不管不顾,到网上呐喊。正是这些呐喊声,才让很多问题得以暴露,也才让所有的援助物品得以直接进入医院。很多人的生命,大概就是受益于这样的呐喊,才有机会存活。医生朋友还说,方舱医院建得非常好。如果早点建,以最快的速度隔离,轻症转为重症的人会减少很多,也就不会死这么多的人。我想,专业人士的判断,应该自有道理。正是这些天的果断隔离政策,致疫情疯狂发展的态势急速扭转。现在的武汉人,心态已经比较从容。购物买菜,努力生活,耐心等待真正拐点的到来。

前两天写护士“柳凡”一家去世的事(非常抱歉,她的名字是叫“柳帆”。当时就有两个名字,不知哪个正确。我选择了医生朋友提供的。),又被人认定“造谣”。唉,经常,那些貌似辟谣的人,才是真正的造谣者。湖北电影制片厂的常凯,就是柳帆的弟弟。好像哪家媒体也写到了。常凯的绝命书,极尽克制。但读过的人,无不有锥心之痛。医生朋友告诉我,他们姐弟一个随母姓,一个随父姓。父母都在医界工作。他们各自的家属也疑似感染,但目前身体情况还算好。这个悲惨的家庭,武汉人永远不会忘记。不知道我讲了这么多,那些叫骂我的人是不是还认定我是造谣。其实,这些天叫骂我的人,也是当年恶批我小说的人。不知那些曾经找高官出面帮忙的他们,这次是否还会再找。不过,这里我先知会一声,无论你们找哪位高官帮忙,我会像当年怼回去。更加毫不留情地怼。让他们的名字像前几位一样,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今天,特别想说一句放在心里很久的话:中国的那些极左分子,基本上是祸国殃民式的存在。他们太想回到文革,太仇视改革开放。一切与他们观点不同的人,都是他们的敌人。他们成派结帮,对不与他们合作的人进行各种攻击,一轮又一轮。用那种“洒向人间都是恨”的粗暴语言,甚至还有更为卑劣手段,低级到不可思议。只是我特别不明白的是:任他们怎么在网上胡说八道,颠倒黑白,却从来没有人会删掉他们的帖子,也没有人阻止他们的行为。难道他们中有人跟网管官员是亲戚

这几天,好累,头痛。有个网友在我昨天的微信下留言,说能从文中看到我的疲惫。TA的直觉真的很厉害。我现在必须尽量压缩写作时间,让自己休息。今天不想多写了。

只是,最后,顺便跟同在疫区的黄冈XYM先生留个言:封城闭户急,民在疫中泣。本是同难人,相煎何太急。

方方武汉日记由方方授权“二湘的七维空间”微信独家首发,因发现个别公号利用方方武汉日记接受打赏,方方自2月14日起授权此公号发表时标注原创。

以防失联,关注“二湘的六维空间”,回复9,12, 15,16, 17,18,19,20,21,22,23,24收看方方其它日记。

【作者简介】方方:原名汪芳,祖籍江西彭泽,生于江苏南京,现居武汉,中国当代女作家,代表作《万箭穿心》《风景》,最新长篇《是无等等》,个人微信公号“方方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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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方:不止你一个人痛苦和艰难,人活着有很多方式

方方武汉日记正月二十四(2月17日)

只有小说会告诉他,落后也没关系,很多的人跟你一样,不止是你一个人孤单或寂寞,不止你一个人痛苦和艰难,也不只是你一个人有焦虑和脆弱。

人活着有很多方式

文/方方

依然天晴。如在往日,坐在外面晒太阳的人一定会很多。可惜现在,那种温馨晒太阳的画面完全见不到。可以理解,这是非常时期。人们站在窗口看看阳光,看看窗外的绿树,也不错。

最严管控命令已经下达:所有人都必须呆在家里。只有不得不出门工作或执行公务的人,才能外出。但他们手上必须持有通行证。听说,如果在街上没有通行证的人,会被抓起来,隔离十四天。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段子手说,武汉还算好,如在黄冈,隔离中还得做黄冈秘卷初二的数学题,且说一大半的人都做不出来。几天来,段子手都比较沉闷,这是今天一个比较好玩的。我特别希望段子手们活跃起来,以让封城二十多天武汉人在转发中忍不住笑出几声。

对我这样的人,不出门是很容易做到的事。狗也不用遛,由它自己在院子里自遛。好在它也老了,习惯在院子里打几个转就回洗衣房睡觉。我给它单独配了一个电暖器,它就更愿意趴在窝里不出来。今年我自己也有点鬼使神差。在元月中旬将过年时,突然心血来潮,把家里的暖气锅炉换了新的。安装时间是暖气公司放假前的最后一天。旧的锅炉尽管也能用,可我担心它已用过多年,不太保险。新锅炉的能量果然不同,它让我屋里的温度始终保持在22—25度之间。而且我也不用担心它是否会出现问题。前一阵气温上升,家里甚至到25度以上,让我感觉到了热。

在严禁外出令下,武汉各小区的买菜群迅速壮大,而电商也立即调整自己的销售模式。现在想想,如果没有电商,困守在家的日子还真不好过。光是一家人吃喝都成问题。现在,针对各小区的买菜群,电商亮相了。他们在销售中不断根据实际情况,灵活调整。各种“无接触配送”套餐,也纷纷出台,居民在买菜群申请登记,电商团购送货。买菜群的群主,也会随电商的调整,组织得更加合理。比起机关那些死板僵化地按文件走程序的弱智行为,民间的能人实在强大。这就是实事求是的做事方式,官方太应该学习和借鉴。说句大实话,如果不是各部门刻板僵化,层层拖延,个个误事,疫情都不至于发展到今天这步。我同学老耿知道我不愿加入各种群,便把群里有什么东西可卖直接转发给我。前天我要了一份仟吉面包套餐。一大堆,应该是三口之家的分量。对我来说,实在太多,至少要吃十天。

今天又特意去找医生朋友了解疫情情况。其实也就是我提问,他回答。归结起来,大概这样几点。

一、关于雷神医院王院长所说拐点已经到了这个话题。医生朋友说,王院长说的拐点不是这个概念。拐点是一个科学名词,通俗讲,就是发病人数到了最高点。从这个概念看,拐点没有到。也就是说,我们的发病人数,还在上升。但是医生朋友个人认为,二月底或三月初,真正的拐点应该会来到。我掐指一算,还得两周。

二、关于医护人员那么多人被感染,甚至还有几位殉职。现在他们的情况怎么样。医生朋友说,有三千多医护人员被感染。但绝大多数能痊愈,因这个疾病的病程较长,所以大多人还没出院。三千多人,这官方公布的数字。但我想,实际可能会更多一些吧。这些几乎都是早期未曾设防、以及医疗防护用品的极度缺乏时期的事。现在受感染的人已经很少很少了。

三、武汉在治疗病人过程中是否用了中药。医生朋友非常肯定地回答说,75%的病人都用了中药,有明显疗效。我问为什么另外25%不用呢?医生朋友说,有的人插管,用不成呀。插管者,显然是重症。这个比例很吓我。

四、那么重症病人占多少,治愈率如何呢?医生朋友说,以前武汉危重病人占38%,因为很多不重的病人住不进院,发展成重症。现在病床增加了很多,病人可以及时入院及时治疗,所以武汉的重症及危重症已降到18%。而且治愈率也比以前高了很多。我想,相对近六万人的确诊病人,这仍然是很大的一个数字。死亡率恐怕一时还真的降不下来。

网上有人说,你成天就会记录这些琐细,为什么不记录解放军进城,不记录全国人民的关心和支持,不记录火神山雷神山的伟大成就,不记录英勇无畏前来援助的人们等等。其实,这话要我怎么说呢?说记录也是各有分工,他们听不听?吃菜也分大菜和小菜,不是吗?全国那么多官方媒体,那么多网络自媒体,他们每天都在记录人们要求的这些。宏观视角、疫情走向,英雄气概、青春热血等等,这样的文章业已多如牛毛。

而我是一个个体写作者,我只有小的视角。我能关注到能体会到的,只有身边一些碎事,以及一个个具体的人。所以,我只能作一点琐事记录,写一点即时感想,为自己留下一份存活过程的纪念。

还有,我的主业是写小说。以前谈小说感想时,我说,小说经常是与落伍者、孤独者、寂寞者相濡以沫的。与之携手共行,甚至俯身助人。小说更宽阔地表达着一种人情和关怀。有时候会像老母鸡一样,护着那些被历史遗弃的人事,被前进的社会冷落的生命。陪伴他们,温暖他们,鼓舞他们。更或许,小说自己会呈现与他们同命相怜的气息,也需要他们的陪伴、温暖与鼓舞。这世上的强人或是胜者,经常是不介意文学的,他们更多的时候拿文学当点缀、当花环,但弱者们,却经常拿小说当了自己生命中的一盏灯,水中的一根救命稻草,垂死时的救命恩人。因为在那个时候,只有小说会告诉他,落后也没关系,很多的人跟你一样,不止是你一个人孤单或寂寞,不止你一个人痛苦和艰难,也不只是你一个人有焦虑和脆弱。人活着有很多方式。成功固然好,不成功也不是坏事。

看看,我这个写小说的人,在我自己每日记录琐碎时,仍然会沿着自己的写作走向,去观察去思考去体会去落笔,这难道还是个错误?

昨天的微信又遭删除。无奈之中,还是无奈:封城记录何处发,烟波江上使人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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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方:岁月在灾难中没有静好,只有生者的向死而生


方方武汉日记正月二十三(2月16)

这世道,之所以还让我抱有期待,是看到仍然有这些善良而理性的人在为之努力和忙碌。

你看不懂的东西,不要随便喷

文/方方

也不记得这是封城的多少天。今天的阳光真是配得上春天。昨天的雪,已经一点踪迹都看不到了。我从二楼望下去,树叶在阳光下都反着光。

尽管与昨天相比,我已经心平了许多。但来自京城的攻击,仍在继续。这让人实在无法理解是什么样的动力让他们有这么多仇恨。好像,他们一生都在咬牙切齿。仇恨很多人,仇恨很多事。甚至不管对方在哪里,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他们仍然强烈而执着地恨着。而他们所恨的我,与他们素不相识,从未谋面。

“飞象网项立刚” 昨天速速删除他造谣构陷我的微博,却又另外撰文说:“你哪来的照片?你困在家里编造制造社会恐慌,暗示大量病亡无人管的消息,你有良心吗?” 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提问。据说此人还是通讯行业的,居然问得这样幼稚。无人机能在高空定点杀人的时代,我在家里就看不到外面的照片?我就无法了解到我居住的城市发生了什么事?看我记录的人们都不恐慌,你倒是恐慌了?我在疫区,封闭在家,通过网络与朋友同事交流,并记下我每天的所见所闻,苦苦等待拐点到来。你在京城,自由自在,倒是花费心机天天骂我。你这就叫有良心?可以告诉你:更多的人,看过我的记录,然后说,他们安心了。

更有一个微博名为“盘索”的人说:“反正‘医生传照片’‘同学死了’‘邻居如何如何’等等都不用上名字,说出来增加恐慌就行了。读她的近期文章,感觉创造了许多匿名角色,也算文学一大创新。”又一个没有常识的壮汉。病人刚刚去世,亲人都在伤痛之中,难道我还要点名道姓补上一刀?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苦难?我在武汉上学和生活,我的同学我的邻居也都在此。我的文章也是公开的,我若编造,他们难道会不知道?官方公布的死亡名单数字盘索看到了吗?仅武汉死亡人数就是一千多,我的文章才提到几个?连零头都不到!再说明白点,凡是官方媒体没有公开的死者名字,我现在一个都不会公开。

湖北电影制片场常凯一家因冠性肺炎惨遭灭门之灾,今天,他同学写的纪念文章刷屏。常凯的临终留言,凄然而悲痛,读起来撕心裂肺。不知道那些只看央视新闻和人民日报的人,会不会又认为这又是在制造恐慌?而我在前天曾经写过我的画家朋友捐款十万的事,今天,他的哥哥也因冠性肺炎去世。项立刚们,会不会还是说,这是谣言?

说到我的“医生朋友”,显然是不止一个。这得告诉项立刚们:他们都是自己专业的顶尖人物,我自然不会把他们的名字暴露在外。之所以不暴露,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类人渣的存在。而官方无脑,还容易偏信你们,我自是不会让朋友们无端受到伤害。今天下午,又一个医生朋友(当然也是他所学专业的顶尖人物,我还是不能暴露名字)打来电话,我们已经好久没联系了。谈了一下我的封城记录,他说,外省人找他了解武汉疫情,他就推荐看我的封城记录。并说在那里可以看到真实的东西。我们自然会聊到疫情。医生朋友说,疫情现在应该是控制住了。它的毒性越来越弱,只是传染性越来越强。从现在的病人状态可见,感染者多是轻症,治愈率很高。死亡率之所以没有降下来,还是先前留下的重症病人太多。这些话,其实我前面的记录里也讲过,重症都是早期的存量。看来医生们所在医院不同,看法几乎都差不多。整个局势的好转,无非几条:

一则因为毒性减弱;
二则因为增援人手的到来,医护人员可以从容工作;
三是医用物资不再窘迫,有了自我保护的条件;
四是医生们通过这么多天的临床治疗,用药也有了经验。

雷神医院的王院长甚至公开对媒体说:真正的疫情拐点已经到来。他们从新发病的情况观察到,发热的数量在下降,是逐渐在降,稳稳地在降,而且没有反弹过。王院长说:“我是很有信心的。”

这不正是我们等待已久的好消息吗?

医生朋友下午还发给我一个视频。视频内容是一个年轻人在普及医学论文之类。其中,他反复讲到一句话:你看不懂的东西,不要随便喷。我是太赞同这个观点了。

以自己的文化程度和理解能力所无法明白的东西,请先看着,先琢磨着,不要忙于结论,更不要开口即骂。尤其项立刚们的脑残粉。他们留言批我说,难道火葬场没有家属?难道家属不会收遗物?这叫人怎么说呢?他们如果只会按常态来理解灾难,你就跟他讲不清楚。

武汉现在是在灾难之中。灾难是什么?灾难不是让你戴上口罩,关你几天不让出门,或是进小区必须通行证。灾难是医院的死亡证明单以前几个月用一本,现在几天就用完一本;灾难是火葬场的运尸车,以前一车只运一具尸体,且有棺材,现在是将尸体放进运尸袋,一车摞上几个,一并拖走;灾难是你家不是一个人死,而是一家人在几天或半个月内,全部死光;灾难是你拖着病体在寒风冷雨中四处奔走,试图寻得一张可以收留你的病床,却找不到;灾难是你从清早在医院排队挂号,一直排到次日凌晨才能排到,有可能还没有排到,你就轰然倒地;灾难是你在家里等待医院的床位通知,而通知来时,你已断气;灾难是重症病人送进医院,如果他死了,进医院的时刻就是跟家人诀别的时刻,彼此都永无相见之日。你以为死者在那样的时候还有家人在殡葬馆相送?还能留下他的遗物,甚至,死者还能拥有死的尊严?没有了,死就是死了。拖走,然后立即烧掉。疫情的早期阶段,没有人手,没有床位,医护人员没有防护设施,大面积感染,火葬场人手不够,拖尸车不够,焚尸炉不够,而尸体上带着病毒,必须尽快烧掉。你们知道这些吗?不是人们不尽职,而是灾难来了,人们已经尽了全力,甚至超负荷,但却无法做到喷子们所说的那些。岁月在灾难中没有静好,只有病人的死不甘心,只有亲属的胆肝寸断,只有生者的向死而生。

早期的混乱,已经结束。据我所知,已经有专家们在草拟给冠性肺炎死者及家属更多人文关怀和尊重的报告。其中就有关于设法保存死者遗物,尤其手机的条款。建议先集中保存,疫后消毒,以及与电信部门沟通,根据手机内信息,设法找到亲属。这是亲人的一份纪念。若实在无主,也保存下来,或可为历史留作证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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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 · 宇宙的尽头 · 冠军之城 · 北境 · The North · 挨得猛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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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电影制片场常凯一家因冠性肺炎惨遭灭门之灾,今天,他同学写的纪念文章刷屏。常凯的临终留言,凄然而悲痛,读起来撕心裂肺。不知道那些只看央视新闻和人民日报的人,会不会又认为这又是在制造恐慌?而我在前天曾经写过我的画家朋友捐款十万的事,今天,他的哥哥也因冠性肺炎去世。项立刚们,会不会还是说,这是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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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分享!我昨天到处找,没有找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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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方:今夜我不关心脑残,我只关心你

方方武汉日记正月二十二

一旦到非常时期,人性中的大善和大恶便全都张扬出来。你会从中看到你完全意想不到的东西。你惊愕你悲叹你愤怒,然后你习惯。

下雪了。昨晚风大雷响,今天便下起了雪。在武汉,下这样大雪的冬天也是不多。听说火神山有几间病房的屋顶被掀开,可见昨夜的风有多大。希望病人能安稳转移,在大劫难中度过这个小的劫难。

今天的心情真是坏透了。凌晨,发现一个新浪微博名为“飞象网项立刚”的人,居然在我的记录文字旁,配一张二手市场的手机照片,然后发微博认定这照片是我自己配发,判定我在造谣。我的记录一直是纯文字记录,从没有配过任何一张图片。有人在留言中还向项先生提醒过这点,但他完全不加理睬。这样狂妄自大地构陷人的事情还真少见。这是一个壮年男人,一个有着110万粉丝的大V。说他没脑子,有谁会信?趁我被封在城内、闭门不能外出的时候,趁我的微博被封,完全不能发声的时候,来玩弄这一套动作,有点煞费苦心。倘有一点善意,截图存下,待我的两封解开,再来找我算账,也算是条汉子。是不是?而我,只能通过微信发表声明,今天朋友们帮我找了律师。但在这样封闭严厉的时候,又怎样寄出授权书呢?尚未等律师前去公证,项先生却速速把他的微博全部删除。当然,这个删除,权当他是向法律认怂吧。这种人!

其实,类似项立刚这种人,我见多了,根本不在乎。但却可惜了他那一百多万粉丝。跟着这样人学,能学好吗?果不其然,他的一些粉丝几乎不分青红皂白,在网上留言以及私信,对我破口大骂。仿佛我跟他们上辈子有杀父之仇。而多半,他们连我写的封城记录一篇都没有读过。一个叫徐浩东的年轻人,自称搞摄影的武汉人,甚至给我写长长的私信,满是脏话粗口,叫嚣要到我家来打人。究竟有什么事让他们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一个他们毫无了解的人有这样意欲大卸八块的刻骨之恨呢?难道他们自小接受的是教育不是真与善而是仇与恨?这些人,恐怕就是人们常说的脑残吧。

今天的坏事是一件接着一件。一个叫柳凡的护士,初二还在上班,没有任何防护,不幸被感染。这份感染,殃及全家:父母和弟弟,悉数病倒。她父母先行过世,昨天,她自己也去世了,只剩弟弟一人还在抢救。下午,我的医生朋友告诉我:她的弟弟,也走了。病毒将一个完满家庭所有的生命,吞噬一尽。我很难过,心想,吞噬他们的,仅仅是病毒?

而更让我难过的是:我的中学同学,我的多年同桌,也在昨日去世。同学比我小一岁,温文尔雅,声音细弱,人长得漂亮,身体也非常好。当年我们都在学校乐队里。我打扬琴,她弹琵琶。乐队只有我们两个女生,既同班又同桌。整个高中年代,我们关系一直密切。今年元月中旬,她曾两次去过菜市场采买过年物品,不幸被感染。好不容易住进医院,据说恢复得还不错。但却突然,家属得到通知:她已撒手而去。今天的中学同学群,都在为她哭泣。一向为盛世而高歌的同学们,这次却说:“不枪毙一批害人精不能平民愤!”

今天还学到一个词:“流氓病毒”。专家说,这个病毒,很怪,很难掌控。它初期被感染,甚至没有症状,因此有人是“无症状感染者”。而你感染并治愈后,以为它已彻底清除,但很可能它是隐匿得更深。待你自以为可以轻松生活时,它却突然爆炸。细想想,的确“流氓”。其实流氓的何止是病毒。那些草菅人命,不在乎百姓死活的人;那些以捐赠之名弄到物质,然后倒手在网上叫卖的人;那些故意在电梯里喷口水、在邻家大门把手上吐唾液的人;那些半道拦劫医院采购的急需医疗用品的人;当然,还有那些四处造谣构陷的人。常识告诉我们,只要人在,那些病毒就永远都在。是呀,社会生活也一样,只要有人,那些病毒人(亦即脑残者)也同样在。

和平年代,生活平庸雷同,日复一日的安宁,将人性的大善和大恶都覆盖住了。有时候,一辈子就在这样的遮掩下过去;然而,一旦到非常时期,如战争,如灾难,人性中的大善和大恶便全都张扬出来。你会从中看到你完全意想不到的东西。你惊愕你悲叹你愤怒,然后你习惯。这样的轮回,一次又一次。所幸,在大恶张扬的同时,大善被激发得更多。由此我们才能看到那些个无私无畏者,看到舍己为人者,看到英雄。就像我们今天看到的白衣天使一样。

说说武汉现在的情况吧,这是人们最关心的。我的医生朋友说,在本月20日前,武汉必须再增加一个有千张床位的方舱,并完成10万病床的储备。这就是说,当初专家预估的十万感染者,不是瞎说。对于感染病人,武汉将做到应收尽收。尽管人数多,但局势并没有比以前更恶劣。通过临床,医生得出经验,认为:

1、目前病毒的毒性已明显减弱;
2、愈后不会有后遗症,肺部不会纤维化;
3、新的感染者已是三代四代,基本都是轻症,治愈容易;
4、重症患者只要能挺过呼吸窘迫期,基本都可救治过来。

说到底,眼下去世的人数未减,仍然是早期延误治疗,拖到危重阶段,而导致回天无力。写到这里,我大哥发来消息:华科大教授、段正澄院士,于下午六点半因新冠肺炎去世。这一次,华科大损失惨重。

此外,我的医生朋友特意让我说一下:武汉市目前仅有同济医院、协和医院和省人民医院本部三家医院可以接收非新冠肺炎患者。其他所有医院均被征用为新冠肺炎定点救治医院。为方便病人拿药,开启了十家定店零售药房,凭医保卡和重症病历前去取药。这三家医院,两家在汉口,一家在武昌,在没有交通工具的条件下,病人们恐怕只能靠社区安排车辆了。

第二号小区全封闭管理令也已下达。我所居住的省文联大院以前的指令都是按单位下传,现在院内家属们也成立了管理群。由群主与社区对接,采买物品。按号到大门口自取。新式的生活,带来新的管理方式。我们不急不燥,继续等待拐点的到来。

突然想起海子的一首诗句,稍加改动,留在这里:武汉,今夜我不关心脑残,我只关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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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方:感谢长江日报,给人们提供了一次畅快叫骂的机会

方方武汉日记正月二十

湖北武汉终于换了主帅。其实,谁来这里,对于我们来讲,无关重要。重要的是谁能有魄力将疫情控制下来。

或许那时,他们才会懂得百姓

文/方方

中午开窗,看到太阳又出来了。今天是李文亮的头七吧?头七是远行者回望的日子。李文亮在天有灵,重返故地,他会看到什么呢?

从昨晚起,闷了两天的网络,突然又活跃起来。长江日报以三篇魔魅式短文,瞬间刺激到诸多人的大脑皮层。看了它们,大家觉得自己似乎又有了活力。这活力来自想要骂人的心情。其实,骂人或是骂事,都是疏导心理的好方式。我女儿的爷爷活到99岁。有次问他,你的长寿秘诀是什么?他说,吃肥肉,不锻炼,骂某某某。看看,第三条秘诀就是骂人。武汉人闷在家里,无事可干,无聊且心烦,这就需要发泄。见面聊天不行,怕传染;开窗高歌不行,怕飞沫;为李文亮号啕不行,怕不稳定;好像只有骂人还可以试一试。况且武汉人是喜欢并且也很会骂人的。骂完便有通体的爽快,就像北方人大冷天从澡堂子出来的感觉。不得不说,网民们三观很正。感谢长江日报,你们给憋闷的人们提供了一次畅快叫骂的机会。何况,李文亮去世后,上海的报纸都用头版为他悼念,你们跟李文亮的医院相隔不过咫尺,你们的版面呢?估计很多武汉人都记着这笔账,也憋着这口气。当然了,话说回来,骂别的也不行,骂你们还不行吗?睡一夜起来,想看看网管有没有删掉骂报纸的帖子。结果,居然没有!倒是长报那篇文章,删了。这倒让人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疫情尚紧,网络主题却频频更换。又悲伤又欢乐。湖北武汉终于换了主帅。其实,谁来这里,对于我们来讲,无关重要。重要的是谁能有魄力将疫情控制下来,不再犯那些一犯再犯的低级错误,不再搞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形式主义,不再讲那些重复又重复、颠来还倒去的废话空话。这就足够。

至于免去的湖北主政官员,守土和安民,他们一项没能做到。让斯土斯民,悲惨如此,不换难平民愤。只是不知他们会不会换一个地方,再度出山。过去皇帝有“永不叙用”之法,对有如此重大过错的官员,且给国家和百姓带来如此重大的灾难,这个法子,至少适用,并且已算最轻。我想,让他们回家当当老百姓吧,或许那时才会懂得百姓。

今天有个消息,让我很难过:画家刘寿祥清晨去世。早就知道他被冠性肺炎击中,但不曾料到,他没挺过这一关。我的左邻右舍都是画家,所以,我也认识他。而更让我心碎的,是我的医生朋友传来一张图片。这让前些天的悲怆感,再度狠狠袭来。照片上,是殡葬馆扔得满地的无主手机,而他们的主人全已化为灰烬。不说了。

还是说疫情吧。湖北之外的所有省,已连续九天确诊人数下跌。而湖北,却恰相反,确诊人数今日成倍暴增,把所有关注者都吓得一哆嗦。其实原因大家也心知肚明,专业术语说,这是存量。就是说,以前有那么多人,进不了医院,只能在家挣扎等死。现在,政府用尽各种方法,把确诊者悉数收入医院,将疑似者全都隔离起来。今天的数字,大概也是顶峰吧?估计此后不会再有这么多人了。早期失误,尽管有各种客观理由,但对于百姓来说,所有的客观和所有的理由,都是人命。推诿无用,网民们一条条扒得清清楚楚。好在,呼天抢地求救命的视频这两天倒真没见了。这一次,相信不是网管让它们消失的。

能够明显感到的是,政府措施越来越有力,方法也慢慢人性化了一些。诸多的公务员被派到社区基层帮忙,就连作协这样的机构,都有派出指标。有党员身份的专业技术人员,也照例下派。一个人分管几户,协助政府了解他们的身体状况,生活需求等等。同事是长江文艺杂志副主编,尽管名校硕士毕业,跟公务员比,纯低薪阶层。她被安排分管六户人家。听她讲起各家的现状,很令人唏嘘。现在小家多是独身子女,老人多。有一家年轻夫妇二人必须分开来,各管各家的老人,妻子兼管孩子,丈夫负责奔波采买。武汉城市大,从这家到那家,就是有车,跑起来也辛苦。如在往日,他们这样,会被很多人觉得惨,但是现在,与病人和死者家庭相比,他们则倍感幸运。毕竟大家都活着,还能相互照顾。都说,我们还能坚持。我们对政府有信心。

援助物质也还在源源不断地运到湖北。小哥晚上说,匹兹堡市向武汉捐赠了18万只医用口罩,已通过中国国航班机运来。他们还计划陆续安排更多的医疗物质。你今天写一下好不好?我说,好呀。美国匹兹堡跟武汉是友好城市。很多年前,我曾两次去过那里,非常喜欢那边的氛围。但对于小哥来说,是不是友好城市,他也无所谓。他的儿子和孙子孙女都在匹兹堡生活。身在疫区最中心的他,想要对匹兹堡的捐赠表达一下谢意。

顺便要作一个说明:有家出版社,早前出版的一本绘画书,讲果子狸的肉可以吃等等。书上署名责编有“方方”。一些人把那本书的名字,用彩笔勾出,然后对我开骂。我要说的是:这个“方方”跟我没半点关系。今天还跟同事吹牛说,我什么时候当过书刊编辑?当年我直接就当主编了。

今天打住,引用段子手的话作为结束语吧:不指望烟花三月下扬州,只但愿烟花三月能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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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方:疫情比先前预计得严重。传染速度更是比人们想象得猛烈

图兰书屋 2020-02-08

从封城到今日,是第十六天。昨天李文亮死了。我很难过。当即发朋友圈说,今晚全武汉人都在为他哭泣。哪知,整个中国的人都在为他而哭!眼泪多得在网上涌起惊涛骇浪。这一夜,李文亮是在人们的泪水中渡到另一个世界。

今天天气阴沉,不知道是否苍天也在向他致以哀悼。其实,我们对苍天已然无语,毕竟苍天又奈其何。中午,有武汉人在大声叫着:李文亮的家人和孩子,由我们武汉人养起来!响应者众。晚上,武汉人要在李文亮昨夜去世的时间关灯,用电筒或是手机,向天空射一束光,吹响口哨。在沉沉的暗夜,李文亮就是这一束光。这么久了,武汉人能有什么办法化解自己心里的郁闷、悲伤和愤怒呢?或许,这只能这样。

专家原说拐点可能在元宵出现。现在看来,它不会来了。昨天来的是李文亮死讯,今天来的却是:还要再关14天。我的医生朋友说,这跟封杀你微博的时间一样多。唉,那些没有置身在武汉的人是不会明白的,我们内心所受伤害,远不只是关在家里不能出来这一件事。武汉人是多么需要安抚和宣泄。这就是为什么李文亮之死,让整个武汉人都肝胆寸断?让他们想要狂哭大喊?因为,人们觉得李文亮就是与自己一样的人,就是自己中的一员,就是困在家中的自己。

疫情比先前预计得严重。传染速度更是比人们想象得猛烈。而其诡谲神秘的状态,让有经验的医生都捉摸不透。有些人明明已经好转,突然间又急转直下生命垂危。而有些人分明感染了,却又什么事都没有。这个幽灵一样的冠性病毒,就是这样四处流窜,随时随地让人猝不及防。

受伤惨烈的其实还是医护人员。他们是最早接触到病毒患者的人。仅李文亮所在的中心医院,死去的不是一个李文亮。据我所知,已有三位医生去世。继李文亮之后,今天中午,一位姓江姓的大夫也去世了。我的医生朋友说,同济亦有一位外科教授去世,那是他的朋友。几乎每个医院都有数个医护人员病倒在床。他们全都是用自己生命救人的仁心医者。

有一点点可以庆幸的是:大多被感染的医护人员,多是在早期阶段。唉,不是说好了“人不传人”吗?那时的医生们怎么可能把自己穿得像防化部队?正是在被认为“人不传人”的时间里,同时也是湖北武汉忙开两会、不准发负面消息的时间里,有诸多少医护人员被感染,殃及的还有他们的家人。医生朋友说,重症几乎都来自那一阶段。但现在防护装备齐全,受感染的医护人员已经很少了。即使有,也多为轻症。他主动转到了另一个话题,说后来越来越多的医生被感染,大家也知道“人可传人”,却没有人大声说出来,因为不准说。不准说就不说吗?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所有人都不说出,难道不也是问题?医院的领导为什么不准说?他们不准说,难道我们就不说?我们做医生的,自己也有责任。他直接拷问自己和自己的同行。我很佩服他在此时所作的反思。

我想是呀,这正是我们为李文亮之死悲愤的原因。毕竟,他先说出来了,尽管他只是提醒自己的朋友,但他还是说破了真相。只是,说出真相的李文亮,受了责罚,还丢了性命,到死都没人向他道歉。这样的结果,今后是否还会有人敢说?人们喜欢用沉默是金,来表示自己的深刻。但这一次的沉默,是什么?我们是否还会面临同样的沉默?

武汉整个城市,到现在仍然井然有序。和前些天比,乐观的武汉人多了些压抑和沉闷。毕竟关在家里的时间太久,而且很多家庭的空间并不大。即使有无边无际的网络,也会有厌倦的时候。更何况,每个人都还有自身的问题。比如像我和两个哥哥,都是糖尿病患者,医生是要求我们每天都要走路的。大哥以前的微信步子,常常上万。小哥更是,每天上午下午都必须到外面去散步。现在,他已经整整十六天没有出过门了。而我,尽管已经是隔一天吃一次药,但也只剩下明天一天的量。要不要去趟医院呢?也在犹豫。

刚才一个视频,看到武汉市民开着8辆车,为李文亮送行。8字代表着受训诫的八个人。他们眼里都饱含热泪,话语哽咽。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硬汉,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理智。恐怕,未来数日,武汉人的心理问题,会越来越多,需要专家疏导。段子手的黑幽也解决不了这么沉重的问题。

写给腾讯的审查人员:方方老师这篇看得我饱含热泪,武汉的老百姓太不容易了!不仅人是被封住了,连说句话的权利都没有了。请您在删帖的时候高抬贵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拖延一分钟删就拖延一分钟,能不删就不删,武汉和全中国的老百姓就指望着看看方方这些细碎的家长里短。

昨天那篇被删了,以防失联,大家可以关注“二湘的六维空间”,里面也有一些方方老师的文章。这篇不能直接留言,大家可以后台留言,或者留言到这篇文章后面,留言将汇总给方方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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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方:必须一层一层追究,一个也不放过。否则,对不起那一个个用停尸袋装走的人们

二月 7, 2020

初十。又一个阳光明亮的日子。昨天以为会继续下雨,但今天却突然晴好。求医的人,或许会因这阳光,多一点温暖。尽管他们很多是感染者,带着病毒四处求生。谁都知道,所有的他们都不愿意这样,但为了活下去,他们不得不这样。他们没有其他路可走。他们内心的寒,当比这冬季的寒更深更重吧?所以,我还是希望他们在奔波的路上少受一点罪。病床轮不到他们,但阳光还是可以普照得到。

没起床即看手机。最先看到的成都地震信息。地震有惊无险,段子则让人笑喷。有一则是:”武汉在成都的两万个人全部找到。因为刚才地震惊慌失措跑到大街上的肯定是武汉人,成都人都在屋里头烫脚。” 实在让人隐忍不住笑出声来。相信成都的段子手让武汉人今早多出个”开心一刻”。我想,比武汉人更能搞笑的大概就算四川人了。谢谢那些段子手。

网上有些视频,我已不敢再看。实在很难过。但是我们理智下来,明白自己不能只是难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只惟愿我们能有记忆:记住这些不知名的人,记住这些枉死者,记住这些悲伤的日夜,记住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在这个本该欢乐的春节中断了人生。只要我们尚且偷生在世,我们就要为他们讨个公道。对于渎职者不作为者不负责者,我们必须一层一层追究,一个也不放过。否则,我们怎么对得起那一个个用停尸袋装走的人们——那些和我们一起共同建设共同享受过武汉的人们!

今天看到一个武汉的宣传片,拍得不错。将武汉这座城市的空旷和安静,形容为”按了暂停键”。是呀,武汉只是暂停,但那些装在运尸袋里的人,却是完结。唉,火葬场的工人从未像现在这样辛苦。但他们说,大家还是关注医生吧,他们是管活人的。

下午,我即向我的一位医生朋友了解近况。他正在一线。插空回答我的提问。我们聊得很杂,概括起来有几点。一是,武汉现在绝不容乐观,形势依然非常严竣。医疗用品处于”紧平衡”状态。我第一次听说这个词,按字面理解,大概就是紧张,但也刚够吧。医生说,够用两三天。 二是,基层医院相当艰难。本来基层医院条件也差些,受关注度小,医疗资源少。医生朋友说,你帮着呼吁一下,请大家多多关心和援助基层医院。不过,他又说,基层的地方政府、社区及村庄,隔离措施很得力,比武汉做得好多了。第三便是,把发烧的疑似的病人交给社区,是不合适的。社区缺乏专业知识也缺乏防护用品,他们怎么管得了呢?何况社区的人们自身也害怕,他们解决不了问题。我想,是的,这个错误的决定,导致武汉感染人群仍在扩大,而且一感染便是全家。第四是所有医院的医生都很忙,其他科室也都抽调到一线。但现在治疗的还是存量,而每天确诊和疑似的人数在飙升(即还顾不上治疗新发病的人?我没敢问)。第五,医生朋友估计最终感染人数会在十万以上。这是个很恐怖的数字。 他用很肯定地语言说:”只有把那些该住院的全部住院,该隔离的全部隔离,疫情才能控制。” 说来说去,这是唯一的办法。从今天的一系列举措来看,政府似乎终于意识到这点。

疫情来了,从它初发及至扩散再至疯狂,我们的应对则从错误到延误到失误。我们没能绕到病毒前面拦截住它,却一直跟在它的后面追赶,尽管我们付出如此规模的代价。摸着石头过河这个思路并不对症,那么多可参照的前例,为什么不跟着学呢?直接抄个作业也可以呀?可能我的想法太简单吧。

今天还有个视频,是一家人过桥。桥这边是重庆,过了桥是贵州。夫妇俩带着一个或两个孩子(没看清)。男人是重庆的,女人是贵州的。车出重庆,过桥即贵州界。结果,贵州不让男人进,说贵州女人可以回家,但重庆男人不能进来。男人只好驱车返回。而重庆这边说,你们已经出了重庆,男人可以回家,但女人不能进来。开车的男人说,前面不让去,后面不让回,难道我在桥上生活?这是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视频。我曾写过一部长篇小说叫《武昌城》,写的是武昌被北伐军围城一个月的事(多巧呀,我自己也被封在了武昌城里)。围城过程中,武昌城内人饿死病死无数。汉口汉阳人多方营救,终于与两军达成协议:给出三天时间,让老百姓出城就食。围城方不攻击,守城方给放行。那是1926年的事。两军作战,敌对双方尚且可以协商,而今天,又不是什么天塌的事,怎么就不能通融?办法多的是呀!后来小伙子到底是返回重庆还是前往了贵州,我就不知道了。

唉,哀民生之多艰,长太息以掩涕。这几天,很多人写这个。

2020.02.03

阅读延伸:

方方/文

按专家所料,这几天进入爆发期。感染病毒而住不进医院的病人已开始有人崩溃。昨天有一人撞墙,晚上一男子在司门口跳桥。其惨烈不能不让人泪奔。先还想社区怎么不管呢?今早见一位社区负责人的呼吁,讲述他们的艰难。其中提到一家人全染病,住不进医院,现已死了一人,全家在绝望中准备都死掉算了。

武汉现状闻之知之见之,莫不揪心,莫不痛苦。

现在的关键是那些住不进医院的疑似者和确诊者。他们都只能活动着继续传染。刚才看到一个建议,我以为有价值,特在此全文转发。如下:

“鉴于目前无法有效隔离疑似和密切接触者等,有人建议征用宾馆作为隔离使用。我认为此计不妥,一是商业区,二是空调系统交叉感染,三是系统紊乱不好调动。但是我郑重提议,征用全国各级党校用于此途,好处:一、各地党校普及且当前基本空闲。二、多远离市区,空间大,条件好。三、垂直体系,党纪约束,易于管理。四、大难当头,责无旁贷,体现D的确为民⋯最佳选择,没有之一。欢迎转发,呼吁中央采纳。否则随着返城潮,疫情会更严重!”

我不知道是谁建议的。但我知道湖北有不少党校。省党校左边是协和医院,右边是同济医院。距离都近。医护人员调配方便。特转发未名者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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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方:昨天立春。今天的天气果然就像春天

二月 6, 2020

昨天立春。今天的天气果然就像春天。我家门前有一排老香樟和两株桂花一棵玉兰,树叶都绿得仿佛冬天根本没有来过。

今天仍然处在专家们预计的疫情高峰期中。确诊病人数字据说还在上升。一个我所知的著名画家也处于病危之中。我的同事YL说,她的朋友圈有三个一起玩摄影的人死了。我的朋友圈人很少,感谢大家都还活着。武汉的严峻局面,纵然不像前阵那么混乱,但也尚未真正缓解。网络上,悲伤的视频和绝望的呼救似乎少了许多,更多的正能量正在充当鼓励角色。不知是真正解决了那些问题,还是直接遭遇删除。在我们经历过很多删除后,对这个套路也都开始麻木。我昨天说我们自己也是自己的敌人,我们与己为敌,大概正是从这种麻木开始。眼下我们现在还必须提着心,对自己的身体保持高度警觉。我仍然成天跟家人和朋友唠叨:不要出门不要出门。已经都关了这么多天,不在乎再多关几天。饭菜质量差就差点,以后疫情结束后,把这些天想极了的餐馆轮着去吃一遍。让我们尽兴,也让餐馆赚钱。

下午看到一条消息,我觉得有点意思。除了开头一句说的像官方媒体:“武汉抗疫攻坚战已经打响了”。但内容还是颇有价值。我将它梳理了一下:1、将病人分成三级隔离。2、火神山医院、雷神山医院、定点医院是一级,负责隔离和治疗重症病人;3、已建和新建的共十一个方舱医院为二级,负责隔离并治疗轻症病人。4、酒店、党校为三级,负责隔离疑似和密切接触过病人的人群。5、这三部分人隔离后,全市全方位消毒杀菌。6、所有医院恢复正常接诊(曾经关停的其他门诊马上恢复)。7、其他行业也可以开始运行工作。8、当重症缓解为轻症时,即回到方舱,反之轻症如加重,就进定点医院。根据病人病况随时进行调整。以此类推,直到病患完全消失!我无法确认真伪,但按照常理推断,觉得应该是真实的。自部队入汉后,武汉的效率似乎明显提高。这个打法,也有点军人做派,显得蛮干脆利落。我对此怀有期待。更希望,在各级隔离中的病人,能有保证质量和值得信任的治疗。

疫情打乱了人们所有的生活秩序,医院更是。各路医生都忙于抗疫。其实,若无疫情,其他病人平时也是非常多的。现在这些病人都耐心让位于抗疫,自己默默地忍受病痛。有些病痛,其实拖延下去的后果会是什么,病人自己也惴惴不安。但是他们还是让路了。这些人相当不起。我的一个同事,不幸恰在元月连续做了两次手术。而且并非小病,也并非小手术。春节前,疫情爆发,她从医院回到家里。但术后必须换药打针。自己咬牙开车去医院换药。伤口的恢复并不理想,并且已经化脓。医院人多病杂,医护人员也不敢叫她天天过去,只好带着护理包自己回家换。护理包不够时,还得自己去药店买。炎症控制不住,也只有在社区医院打针。着急难过,甚至也哭。 但是怎么办呢?她自己说,先扛着吧,等疫情过去再说。[泪] 我的另一个同事,因为父亲癌症,今年特意把父母都接来过年。结果一家三代,全都被封住在家。哪儿也去不了,父母也无聊,她只能每天陪着父母打牌,好让他们的时间容易打发。刚才电话说,打牌打得我烦死了。其实这也不是轻松的事。还有更焦急的孕妇们。她们可以忍,但肚子里的小东西不肯忍。这些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他们让准妈妈和准爸爸所有的欢天喜地,都变成焦灼不安。唉,这不是一个完美的世界,但是孩子们,既然胆大,那就来吧。尽管这里是疫区,也要相信,接待你们的地方,一定还是温暖的并且干净的。

我记录下这些细碎,是要告诉那些有罪的人们:不是只有死者和病人承受了灾难,我们所有的普通人,都在为这场人祸付出代价。

2020.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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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看方方的日记,透着百姓的烟火气息,敢于说出一些真实的情况和自己内心的感受,虽然当局者不愿倾听。真不明白中国是何时变成了现在的这幅模样,听不得一丁点的异见。
如果尖锐的批评完全消失,温和的批评将会变得刺耳。如果温和的批评也不被允许,沉默将被认为居心叵测。如果沉默也不再允许,赞扬不够卖力将是一种罪行。如果只允许一种声音存在,那么,唯一存在的那个声音就是谎言。 :wdb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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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看方方的日记,透着百姓的烟火气息,敢于说出一些真实的情况和自己内心的感受,虽然当局者不愿倾听。真不明白中国是何时变成了现在的这幅模样,听不得一丁点的异见。
如果尖锐的批评完全消失,温和的批评将会变得刺耳。如果温和的批评也不被允许,沉默将被认为居心叵测。如果沉默也不再允许,赞扬不够卖力将是一种罪行。如果只允许一种声音存在,那么,唯一存在的那个声音就是谎言。 :wdb14:
能说真话的,敢说真话的,说出来还能让大家看见的,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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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lz转帖,方方这个写的好,文笔也好,在别处看了一部分,在这看了一部分。
我还看了油管上的视频武汉封城日记,武汉实在太惨了,有时候真的忍不住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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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lz转帖,方方这个写的好,文笔也好,在别处看了一部分,在这看了一部分。
我还看了油管上的视频武汉封城日记,武汉实在太惨了,有时候真的忍不住落泪

到处散落,不太好找,今天最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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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方:如果因染疫而死,那无异于他杀,我是于心不甘的!

方方武汉日记正月二十七(2月20日)


字字深情,句句真切。“如果因染疫而死,那无异于“他杀“,我是于心不甘的!”这该是多少武汉人的想法?!


待在家里别出来,否则我们就白拼命了


文/方方



今天又是大晴天。简直晴好得不得了。能想象得到,所有温暖阳光全落在空寂的街上,还有空寂的中山公园、解放公园和东湖绿道,感觉好浪费。


特别怀想与同事一起在东湖绿道骑自行车的时光。有一阵,我们几乎每个星期去那里。朝着落雁岛人少偏僻方向骑上一圈,爬坡过桥,全程三个小时。中间还可以在偏远地带农民手上买些特别新鲜的蔬菜带回家,也会寻一处优雅的湖边聊聊天。我们应该都不算什么“铁肩担道义”的人,反倒是很愿意享受眼下自己够得着的生活。而现在,我的两个主力车友(我的同事),一个自己在病中,一个家人在病中。尽管两个病都不是新冠肺炎,但也是人们谈之色变的病呀。她们比我要辛苦太多了。而武汉,有多少这样的病人还在煎熬中等待?还在等。


今天的疫情报导,引起同学们的讨论。人人都惊异武汉新增病人断崖似下跌。这是个什么情况?难道拐点就在今天?我的医生朋友一大早也给我发信息,他的短信充满喜悦:已经控制住了,神奇!又说:不用增加床位,现在只是治疗的问题。但是稍后,他便有了自我怀疑:也太快了吧?太神奇了!不敢相信。接着一小时后,医生朋友的短信已经变了:“我仔细看了一下,武汉数据戏剧化下降是因为诊断标准又改了。……关键看明天的数据。”


我在中午一并看到这些信息,忍不住继续询问。医生朋友说,从今天的数据不能得出形势彻底扭转的结论。就像前几天突然激增一样,今天急降也是同样的原因。但大趋势肯定是向好的。我又一次问到拐点确切时间,医生朋友非常有信心地回答说:“一周内应该出现。”


一周内会出现拐点吗?我希望如此,但又担心希望落空。


几乎同时,我看到另一个帖子,同样是一位专家所言。我觉得很有必要记录下来。专家说:“新冠病毒的杀伤能力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更强一些。它不仅攻击呼吸系统。那些愈后不好的病人不光是合并了肺炎的问题,还合并有心脏肝肾脏等的损伤,甚至造血系统都受到了影响。”专家还说:“只要我们这身防护服没脱,你们就待在家里别出来,否则我们就白拼命了。”


是呀,新冠肺炎有多厉害,还是得听专家说。尽管局势好转,但一点都不可放松警惕。封城即将一个月,我认识的人中已有憋不住的。听说还有好多人想闯关出门。以为只要自己防护好,就不会被感染。而实际上,真被感染到,他可能完全不知。待回家再传给一家人后,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设若人人都想闯关上街,街上必然人来人往。我们之前所有的坚守和艰辛,也就全部会泡汤。冠状病毒最厉害的一招,就是它剧烈的传染性。现已处于衰势的它,正期盼着你的出门,以便东山再起。你要去配合它吗?其实,我们已经坚持了这么久,真不能让那些曾经为我们拼过命的人,白白拼了一场,也不能让熬了这么久的自己,也白白地熬了一场。


今天,在邻居群里看到当年重建黄鹤楼的设计者向欣然先生写的《我感谢,我祈祷》一文。此文是他为答谢关心他的同学们而作。写作时间是今天。向先生年近八十,是我邻居唐小禾老师的朋友。我以前也见过,但并未有来往。今天读到老人的文章,心里既觉感动,又有莫名的悲伤。征得同意,我把全文记录在此:


我,向欣然,现在正在阅读我们社区昨日的《疫情公告》:按照市里地毯式大排查的要求,社区已发现的确诊,疑似,发热,密接等四类人员共15人,都已经做到了“应收尽收,应治尽治”,离开小区大院了。


我居住的社区,按照市里的划分,属于新冠疫情风险偏高的一类。此前已经有6位确诊患者相继去世了,他们死前多数都没能住进医院。虽然小区的隔壁就是定点医院,但一床难求,求诊的病人通宵排队,队伍快要排到小区的后门口了(小区赶紧封闭后门)。这都是武汉封城初期的事情。


由于我们的社区基本上就是原来设计院的职工生活区,所以大家都很熟悉,都是老同事,老邻居,所以他们的突然离去,我们感到惊恐,感到难以接受。在那个黑云压城的日子,我们两个空巢老人是多么无助!!


就在此时,微信里传来建三同学的声音:“因为你在武汉,所以我们会更加关心和支持武汉的抗疫斗争!”是的,63年我班毕业分配到武汉(中南建筑设计院)的,共有3人,如今只有我一人尚在武汉坚守。


随后,陆续有同学在网上向我表示问候和祝福,更有同学直接打电话安慰和鼓励我,远在美国的同学还和我在微信里展开了私聊……这一份份友情似亲情,给了我温暖和力量,我将永远铭记和感恩!


特別令我感动的是,有同学转达了一位老师对我的关心,他要我“多保重,多喝水,多熏艾草…”


其实,我对死亡并无太多恐惧,我已经活过了中国人的平均年龄,正常死亡是迟早的事。但是如果因染疫而死,那无异于“他杀“,我是于心不甘的!


我已经有一个月没有下楼了,我常常站在5楼的阳台上,望着周围死一般寂静的世界发呆。


以前有太多的帖子,劝老年人什么也不要关心,什么也不要想,只要吃好玩好活好就行了。这有一定道理,因为你就算想了关心了又有什么用呢?!你还能为改变这个世界做些什么吗?不过有句老话:朝闻道,夕死可矣!所以我还是忍不住,要关心,要去想。


在这瘟疫猖獗的日子里,在这漫长的封城的日子里,我一直在想,我们中国人为什么命这么苦啊!我们这个民族为什么总是灾难深重?想到这一切,我只有祈祷,祈求在大灾大难之后,中国会有一个清平的世界……但愿。


字字深情,句句真切。“如果因染疫而死,那无异于“他杀”,我是于心不甘的!”这该是多少武汉人的想法?!


像向先生这样的空巢老人,整个武汉,应该不少。以前的日常生活,尚有保姆或钟点工前去帮助。而现在,大多保姆和钟点工人都回家过年,一切只能靠自己。我曾经担心刘道玉老校长是否也是家中无人,因为他们平时也是靠保姆帮忙。微信沟通了一下,知道刘校长的儿子儿媳均已回家过年,正好堵在家中,可以照顾到两位老人。我的同学老道父母双双96岁,也被封在自己的小区,儿女们无法前去相助。得幸两位老人身体健康,一切尚能自理。不仅不给社会添麻烦,还尽量不让儿女担心,且以乐观的态度和所有市民一起等待疫情结束。


换位思考一下:让这些老人自己去对付日常琐碎,需要他们付出多大的气力才能正常过日子呢?恐怕老人们得拼出全力吧。因为我们都做过家务,买菜做饭,洗衣打扫,收拾整理,零零杂杂加在一起,并不是简单的事。不知社区有没有专人负责了解区内空巢老人的家庭情况,并且尽可能派人帮到他们。


死神的阴影,还在武汉三镇上空飘来飘去。今天的一片又飘到我们眼前:湖北日报一位著名的评论员一家四口感染。半月前即申请床位,一直申请不到。待进医院时,已是重症。他本人于今日去世。这世上,又多了一个破碎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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