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 三瓣嘴茶楼:茶烟轻扬落花风
灰兔,这是我见过的你的最有分量的一个帖子,你是有思想的,甚至还有残存的理想和热血;你的帖子部分地激活了我久已远去的记忆......80年代末,那时那人那事,真应了那句“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的句子,自那以后,好像这个民族好像就丧失了责任感,也荒芜了精神家园,狂热拜金、迷恋感官。往往是那个年代的理想青年,却成了目前评定成功的急先锋,我的周围有不少这种同龄的朋友:天天带着面具按照社会盛行的规则或者潜规则行事,有时候内心难免痛苦,我们既不信马列,也不信儒学,还没有拜上帝,我们的心结要向谁述说呢?或许由乱而治吧,随着信仰缺失的毛病越来越多,也许会在我们的子孙辈中产生大思想家吧,重建我们这个民族的精神家园。今天在席间听到一个段子:
我轻轻解开你的衣带,然后褪去你的衣衫,我看到你嫩滑白皙的肌肤,跳跃着诱惑,我忍不住在你突起的尖峰,轻轻地咬上一口
我的端午节的粽子!
席间哄笑,而灰兔的思绪,却不由怀想起忧苦的屈原,曾经的众醉独醒的求索,同时,也想到中国文化可以把一个沉重的日子,打扮得那么热闹,轻松而喜庆。
我们现在的土壤是不是真的缺乏人文责任与高度的养料?而任由那些廉价的劣质的化肥催生?以至土壤板结与沙化?
于是,把一个曾经的文字放上来,以纪念那些道德与文明的先驱者。
阳台
很小,我就喜欢阳台,喜欢阳光普照的温暖;喜欢仰望就可以看到的那片几乎透明的湛蓝的天;喜欢风里吹出的肥皂泡,泛着变幻的五彩斑斓,然后一个一个顺着阳台的护栏溜走。
当然,之后,我开始喜欢夜晚的阳台,朗月清风,甚至充满水气的雨夜,都让我很神往,尤其在我学会抽烟之后,更喜欢阳台,袅袅的烟里看着烟头那点暗红闪烁,有暗香浮动月黄昏的那种意境,好象思绪可以找到停靠的港湾,波动着安宁的诗意。
现在,我就在阳台上抽烟。
昨天在看哈维尔文集《政治、道德和教养》,这个前捷克的掘墓人说:说到底, 真正的良心和责任感, 只有被解释为一种沉默的假设, 假设上面(from above)有人在观看我们,每一件事情都不会遗漏,没有东西被遗忘,因此尘世岁月并不能抹去人间失败招致的尖锐痛苦:我们的灵魂知道并非只有自己意识到这些失败。
沉默里等待或许永远不会来临的期待-----就像《等待戈多》。那些不能触摸的灵魂,惟有沉自己于深渊,点上希望的蜡烛,在某个春风洋溢的早上,用阳光来唤醒已经沉睡并且压抑的日子。我似乎看到哈维尔站在阳台上,对着飞过蓝天的白鸽们说:国家必须是有精神、有灵魂和有道德的。
哈维尔们是幸运的。80年代末的东欧,显然正在打碎沉闷的铁屋,那里渴望新空气的人们走向阳台,欢迎着民主与自由以及人权的鸽子飞临他们家园的上空,并且在热情的眼睛里,看到一个新制度的诞生----尽管这之前他们经历了哈维尔所说的那种漫长的等待,像那些等待经年的蝉,从深重的泥地里跋涉出来,一起歌唱新季节的到来。
同样的蝉,在同样的时间与气候下,在东方这块古老的土地上却无奈的夭折-----因为这些蝉恰恰缺乏了政治、道德和教养的基因,使蝉成为了蚯蚓,在继续的泥地里匍匐。
既然我们看不到蝉在枝头歌唱胜利,那么我们剩下的只有在阳台上向往。
我无法掩饰对于现实的种种失望,尽管我的物质获得了相对的丰收,甚至有机会知道所谓的上流社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相信,一条浴缸里游荡的鱼是没有希望的,尽管它现在还有生命,甚至还有那些贵人精英们洗涤下来的皮屑可以果腹----可它们不能在沉闷里存活----当这个社会以喋喋不休的宣讲来扼制所有幻想,用伪造的和谐让那些所谓的精英继续愚弄族群,把欲望当作阿凡提的胡萝卜,挂在这个民族的面前用于驱使的时候,我知道,哈维尔的理论会窒息的。
没有空间,没有现实,梦想遥远。正如现在,当这个房间开始弥漫不新鲜的空气的时候,我唯一希望做的,就是找根香烟,然后尽快走向阳台。
假如沉默成为麻木,夜色成为习惯,会不会就接受了茫然,以及茫然下的颓废?把自虐当作享受,把合污看成精明?将浴缸做为舞台?所有的所有,都只有来自内心的倾诉和聆听,自问,然后沉默。我想,哈维尔总统也回答不了。
在阳台上,我在企图遗忘那些思想带来的焦虑,然后想找到曾经的那种向往的情绪与激情的感觉,但是很遗憾----我还是只能始终保持孤独的沉默。夜已深,我已经抽完最后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