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下只角”里也住非苏北人,这些人虽然不太会像苏北人那样受到普遍的歧视,但难保不因为“上只角”人的优越感而偶生“吃酸/吃瘪”(上海俚语,意思应该显而易见吧)之情
。
“上只角”和“下只角”的生活环境、人口构成以及相应的生活方式,区别多少是存在的。我家,最早是住在“上只角”高安路那一带,后来随着家道中落,逐渐北移,移到了“下只角”。从小时候外婆跟我聊天的蛛丝马迹中,其实就可以看到一点点上下角之间的差异。
比如外婆讲她住在“上只角”时的经历时,我注意到故事中别人对她的称谓都是“邬师母/邬太太”(“邬”是我外公的姓),可见她的社交圈子里的人是追随西式风格的。但是我发现我们周围“下只角”的邻居,一般都叫她“外婆”,哈哈。
虽然搬到了“下只角”,显然我外婆还是很不愿意放弃她原先小资的生活方式。比如出门时,那头发是非要用些头油梳得服服帖帖的;夏天哪怕坐在弄堂里乘凉,她也要换上一身香云纱的衣裤,虽然前一刻她还穿着棉布衣服在厨房里煎带鱼
。话说后来她到了很老的时候,对于这些小节问题还是相当看重,我们其实都觉得她有点zhuangbile - 当然那时没有这个词,有时我们会暗地里说“老太‘作’来”(“作”也是上海俚语,它的意思可能很多人都熟悉吧,有“难对付、纠结、烦人......”之意
)
我再来引用一段上海作家李大伟对“上只角”和“下只角”的描述,也许有点夸张,但不无道理:
“同样赴宴,在‘上只角’的酒店,长廊上见了熟人,但不是一个包间的,往往装戆(装傻)勿看见,今天没有约你,可能有不想让你知道的隐私。但在‘下只角’的酒店里,见了并非一桌的熟人,踮起脚大呼小叫‘兄弟,一歇(一会儿)我过来’...... 这就是‘下只角’的天真,‘上只角’的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