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猫咪爱洗脸
昨天下午2点20分,妈妈和她的朋友兴冲冲地逛街回来。
四分钟之后,地震发生了。
地震发生的当时,妈妈、我,还有妈妈的朋友,我们三位妇女同志各占一个沙发,妈妈和我在边看电视边欣赏她们的战利品,地开始震了。
先是听得玻璃在摇,声音巨大——我的家里四面采光,客厅整面墙壁都是玻璃门。我们惊恐地坐直:什么?
——地震了!(不知是谁说了这句话。)我们跳将起来,我还记得要先关电视。三个人扶着(不得不扶,摇得厉害,根本站不稳)直冲向次卫——因为那里开间小,相对安全。
次卫分两部分,前面是洗手间,以玻璃门与走道隔开,我们缩在内部,即厕所及洗澡间部分。我蹲在地上,抱着妈妈的脚;妈妈靠门而站,不敢关门,唯恐门会变形打不开;妈妈的朋友倚在家中小便器上。
次卫外间的玻璃门摇得厉害,可以清楚地见到门大幅的晃动,摇得我疑心玻璃会被甩下来。
卫生间外,响成一片。
有楼上玻璃窗被摔下院子的声音;有恐怖的动物啸声——不是叫。我自己家里,餐厅陈列柜里,上下数格全陈列着水晶杯,是家父母从俄罗斯小心翼翼背回来的。此刻,水晶杯与陈列厅的玻璃碰在一起,呈金属声。又是一声巨响,是爸爸的某个乌木收藏品从展架上摔下来了。
我最担心地是放在钢琴上的鱼缸会摔下来,水会浸坏跟了我很多年的钢琴。
从没有觉得时间如此漫长,漫长到我简直疑心自己已等不来大地平静的那一刻。
地动山摇,毫不夸张。
妈妈看我惊得厉害,一直在安慰我:没事的。别怕。妈妈在。
有那么一两秒,动静要小一点了,万没想到,却是另一次的开始。
终于,妈妈说:蹲好。我去把打开,害怕待会儿门会变形。
门开了,我们三个穿着家穿的拖鞋冲出来。——家住在底楼。
楼下已聚集了一些住户。每个人,都是惊恐万状。树摇得哗哗的。有不知名的物件从高空飞落。——我们住的小区中庭有个很大的水池,三面是楼,其中两面南北向的都是小高层,东西向的是十层的电梯公寓,而临水池的另一面是别墅。在中庭待着,离楼较远,相对安全。
终于,地停止了摇动。——绝对不只新闻里说的一分钟!
几乎所有小区在家的住户全集中在中庭了。都很狼狈。有保姆背着年事已高的老人,有家长抱着光腚的孩童,还有一贯讲究的妇人,上身穿着高档衣物,下身只着了条内裤。邻居是个美国人,他抱着他的猫静静地坐在一旁。还有人从楼上陆续冲将下来。
除开一位孕妇在嚎啕,没有人哭,我簌簌地抖,还在担心。——老公在同一小区另一幢的七楼,还没有看到他。
母亲是最伟大的。余震尚在,妈妈居然就冲回家里去,为我找鞋。
再几分钟过去,先是老公公司里的员工挨着跑下来,面色死灰。我急问:他呢?他们说:老板还在关电源。
正说着又是一阵很大的余震,然后,终于!我就看到他了......
三个小时过后,通讯慢慢恢复。我们接通了在城市另一边的父亲的电话——他正守在爷爷奶奶家。再一个小时后,又接通了这个城市另另外一边的姨妈家的电话——外婆外公在那里。
到天快黑的时候,老公也终于接通了他远在重庆的父母的电话——两个七旬老人,家住十楼。唯一孩子,在离震区九十公里的地方。
昨晚,我们没有睡在家中。
据说,七楼已是一片惨境。书柜里的书摔了一地,财务室中十七吋的电脑屏从桌上摔下来,老公的奖状、公司的授权书被摔得粉碎。
还好所住小区里的物管真是尽心尽力,马上组织保安挨家敲门,一个个地将住户请出来。因为很快水、电、气都停了,物管又在小区门口放上了一桶桶的纯静水,供大家饮用。
有业主受了伤。因为他们东西向的房子抖动更是惊人,居然有人家里门打不开了,一家几口从五楼沿着大树爬下来的。还有人也是因为打不开房门,从二楼跳窗,摔破了手臂。
小区里有个百亩的业主私家花园。入夜,我们支了帐篷住在那里。——平时那里凭业主卡严格出入,昨晚也对附近居民开放,很多人横七乱八地躺在草地上,也有好多人围坐在花园里的表演台前,不知该如何渡过漫漫长夜。
物管公司所有的员工跑上奔下,送水、送被,搭雨篷。
雨是凌晨四点多开始下的。滴在帐篷上,响得人心惊。不远处有婴孩嘤嘤地哭,远处有狗狗狺狺地叫。身下,时有余震在摇曳。——从来没有觉得,灾难离自己如此之近。
只觉得庆幸,幸好已从加国回来,否则,千山万水地隔了,通讯中断的那几个小时,关山不渡,该是如何地难熬。
现在,一切慢慢平静。外面下着雨,我回到书桌前为大家汇报,老公回到七楼办公室独自上班,——就在刚才,打这几个字的刚才,以及现在,又是余震,我的笔记本电脑都晃动了——但,基本上已经安全了。
水电已恢复,据说气也会很快通。老公公司员工都放假,他还要坚持着。中午他还会去献血。作为芸芸众生的最普通的我们,为这场灾难能做的,可能也不外如此了。
(题外话,但绝对是事实。我的朋友亦家住七楼。她家里所有的书、相架、化妆品都从架子上摔了下来。她心想,求的佛像也一定被摔坏了吧。仔细一看,佛像被震得错了位,不是靠外,而是紧紧地贴着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