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
借的马甲
Guest
朱白兄昨天在腾讯《大家》发文《李娜与谁才有一毛钱的关系》，谈到网上几乎是众口一词的声音：“李娜的成功跟这个国家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文章对此似乎是不以为然的，认为“不能用一两个有几毛钱关系的成功运动员，来证明举国体制是好的一样，也无法用一个李娜就直截了当得出举国体制是坏的这样的结论……如果事情都是单向的、单纯的、非黑即白的，那就不存在所谓人性在火上的煎烤和精神上的折磨。”
朱文“本希望看到强大至少幽默风趣富有才华的质疑和反对，但眼下那么多伶俐的文字工作者和花枝招展的达人们，只能释放出一股股清晰而又轻薄的怒气”。该文讨论李娜的成功和国家的关系，但表达的有点绕，我再跟进讨论一下。
李娜的获奖感言提到很多人和机构，但自始至终没有感谢国家或中国。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澳网颁奖仪式上发言的其他人，都提到国家。首先发言的主持人提到：对中国，这是美好的一天。第二个发言的赞助商提到，澳网是大满贯在亚太的最重要赛事，特别是当今晚的冠军来自中国的时候，就更为精彩了。第三个发言的澳网总裁，专门提到李娜是不屈不挠第一个捧杯的中国人。主持人再次介绍李娜出场时，提到三是中国的幸运数字，恭喜李娜事不过三，终获桂冠。
最有趣的对比是亚军齐布尔科娃的获奖感言。这个24岁的小个子姑娘，像李娜一样感谢完所有该感谢的人（包括父母和国内的教练）后，还专门说了声感谢所有的斯洛伐克人，并且提到决赛对于她的国家意味着很多，她很高兴能代表斯洛伐克站在这里。
不要以为她像我们一样从小受的五讲四美三热爱、争做四有青年的教育，她出生成长于苏东剧变的1989年以后。以斯洛伐克的政治制度、5百万人口和不到5万平方公里的领土，不可能有什么举国体制把她推到塔尖上。
也许就像主持人介绍她时说的双关语：“变得伟大不需要太大”（她年龄小、个子小，只有1.61米；她的国家小）。尽管她比赛落败，但赛后的讲话无可挑剔。
其实李娜的讲话也提到一次中国，那就是感谢丈夫的时候，说他在中国很有名。这表明李娜知道她们来自哪里，她也清楚现场飘扬的红旗、众多黑眼睛黄皮肤的观众在支持谁，更莫说场外数以亿计的揪心的中国观众。
当澳网的组织者、赞助者都一再取悦中国时，当赛场广告都有不知所云的汉字时，当nihao、xiexie早已变成国际语言时，我们确实没有听到李娜对国家或国人说任何感谢或问候的话。尽管我们看到电视屏幕上每次出现Li Na时，后边都有CHN中国的缩写，我们也清楚地看到李娜袖子上资助的国企汉字。
李娜的不断胜利和赛后不感谢国家，似乎成为她的标签。也许她本人和部分支持她的球迷，认为她近年的一些成就，是她个人和团队单飞的结果，和国家无关，无需虚伪的感谢。
运动员和国家的关系，其实有许多的层面。最直接的是国家花纳税人的钱，给予运动员人力、物力、财力的扶持，包括选拔、训练、比赛以及退役后的照顾，即常说的举国体制。在国家仍是国际行为主体的时代，任何运动员都属于一个国家，不管你愿不愿意，从奥运会到单项体育赛事，参赛都和国家有关。同样，当一个国家被制裁的时候，该国运动员也跟着倒霉，除非改换或拥有双重国籍。
在具体的层面，运动员都属于某个国家的单项体育协会，国内、国际比赛都和国家有关。一个国家好的体育制度，可能会激励运动员比赛；不好的制度，会限制运动员的发展。但不论制度好坏，国家都和运动员有关。在有些时候、有些项目上，国家政策宽松，放手让运动员发展，这也是一种关系。
一个运动员不管顺利还是曲折，离不开成长的环境，在技术和心理方面的积累。李娜早年从体校起步，从省队到国家队，中途照顾上大学，再复出，这都和国家有关。即使是当年的环境和政策限制了她的发展，那时打下的基础、从逆反走向成熟的心理，也是最终成功的条件。
在中国的国情下，容许李娜单飞，难道和国家没关吗？先不说她和中国网协之间不为公众所知的协定，她两次代表中国参赛奥运，在出国训练、比赛方面的便利，和国家无关吗？即使是她在职业比赛时说打球不是为了国家，中国网管中心的主任孙晋芳也会含蓄回应：“她拿着中国人的护照，你能把她当成美国人？！”
不管职业球员为谁比赛,和国家的关系就在那里明摆着，世界上目前还没有无国籍、纯粹代表个人比赛的球员。即使是不为政权代表的国家打球，但有了一国“吾土吾民”的支持鼓励，场内外的加油，球员的认同与归属，不也是职业体育的魅力所在吗？
让我们看一个“不为国家”打球的例子。1980年代初，出了个著名的“胡娜事件”。当时的全国冠军、国际上也能排名前100的天才网球少女胡娜，1982年赴美代表中国参加团体的联合会杯时，突然失踪。
据胡娜后来解释，尽管她当时获得全国所有冠军、亚洲冠军、以及世界青少年比赛冠军，但苦于无法再提高。那时中国的体制和环境，限制她到国外比赛受训，更不可能参加排位赛，进入职业比赛，成为真正的职业选手。她就想为自己好好打球，于是就滞留美国图发展。然而，没有身份，她没法打比赛。对于球员来说，有了国籍不觉得什么，没有国籍则什么也不是。中国不想回去，胡娜只好通过向美国申请“政治避难”入籍参赛，引起中国的抗议，酿成一个不小的外交事件。
胡娜后来取得美国国籍，走上职业网球之路，尽管取得一些成绩，但没有标志性的突破，一定程度上是由于身份纠纷、训练中断、心情纠结。2004年她重返祖国大陆，感慨自己“那时实在是太年轻，太单纯，太不成熟。”她还回忆起当年终于能站在温布尔登球场打比赛，在现场的嘈杂中，听到有人用汉语向她喊“加油”时，倍感温暖，几乎泪流。
而同样是现场的加油，当李娜打得顺手时，会陶醉在中文的欢呼中；打得不顺时，又会用英语向裁判抱怨“能不能告诉中国人不要教我怎么打球么（Can you tell the Chinese don't teach me how to play tennis）？”
不要以为观众像自己的丈夫一样都懂网球，都有包容心？当拿走大把代言费的时候，可想到亿万中国消费者的贡献？有位网友在论坛上留言:“说感言的时候，李娜一句感谢中国球迷的话都没有。看到她这个态度，觉得冠军和我们中国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她难道不知道广告商是看到她背后亿万的人才给那么多钱吗？她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以后不再看她的比赛了，我知道她也不缺我这一个球迷，但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缺了一颗‘中国心’？”
每个人对中国梦的理解或许不同，但正如“我的中国心”所唱的，当你生于斯长于斯的时候，你的一切就被深深地烙上了中国印。从古希腊奥运会的城邦国，到现代的民族国家，基于体育比赛的政治、经济、文化，乃至运动员和观众的身份认同，都离不开国家。
国家不只是要求效忠的政党政权，束缚人的制度政策，宏大叙事的家国天下，国家还有血浓于水的国民，繁衍生息的国土，潜移默化的文化，不由自主的语言。大可不必把对体制或管理的不满，宣泄于国家和民众。
也许那个球迷说不再看李娜比赛只是气话，也许李娜经常说的为自己打球、和国家没有关系，只是对仍存的举国体制矫枉过正的不屑，希望为自己减压。
但从胡娜到李娜，只要是国际比赛，国家就在那儿，尽管中国的体育环境，国民对体育的认识，和过去已大不相同。人们借网球“单飞”的成绩说事，只是不满“举国体制”的积弊，并不是真地认为体育和国家没有关系。
朱文“本希望看到强大至少幽默风趣富有才华的质疑和反对，但眼下那么多伶俐的文字工作者和花枝招展的达人们，只能释放出一股股清晰而又轻薄的怒气”。该文讨论李娜的成功和国家的关系，但表达的有点绕，我再跟进讨论一下。
李娜的获奖感言提到很多人和机构，但自始至终没有感谢国家或中国。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澳网颁奖仪式上发言的其他人，都提到国家。首先发言的主持人提到：对中国，这是美好的一天。第二个发言的赞助商提到，澳网是大满贯在亚太的最重要赛事，特别是当今晚的冠军来自中国的时候，就更为精彩了。第三个发言的澳网总裁，专门提到李娜是不屈不挠第一个捧杯的中国人。主持人再次介绍李娜出场时，提到三是中国的幸运数字，恭喜李娜事不过三，终获桂冠。
最有趣的对比是亚军齐布尔科娃的获奖感言。这个24岁的小个子姑娘，像李娜一样感谢完所有该感谢的人（包括父母和国内的教练）后，还专门说了声感谢所有的斯洛伐克人，并且提到决赛对于她的国家意味着很多，她很高兴能代表斯洛伐克站在这里。
不要以为她像我们一样从小受的五讲四美三热爱、争做四有青年的教育，她出生成长于苏东剧变的1989年以后。以斯洛伐克的政治制度、5百万人口和不到5万平方公里的领土，不可能有什么举国体制把她推到塔尖上。
也许就像主持人介绍她时说的双关语：“变得伟大不需要太大”（她年龄小、个子小，只有1.61米；她的国家小）。尽管她比赛落败，但赛后的讲话无可挑剔。
其实李娜的讲话也提到一次中国，那就是感谢丈夫的时候，说他在中国很有名。这表明李娜知道她们来自哪里，她也清楚现场飘扬的红旗、众多黑眼睛黄皮肤的观众在支持谁，更莫说场外数以亿计的揪心的中国观众。
当澳网的组织者、赞助者都一再取悦中国时，当赛场广告都有不知所云的汉字时，当nihao、xiexie早已变成国际语言时，我们确实没有听到李娜对国家或国人说任何感谢或问候的话。尽管我们看到电视屏幕上每次出现Li Na时，后边都有CHN中国的缩写，我们也清楚地看到李娜袖子上资助的国企汉字。
李娜的不断胜利和赛后不感谢国家，似乎成为她的标签。也许她本人和部分支持她的球迷，认为她近年的一些成就，是她个人和团队单飞的结果，和国家无关，无需虚伪的感谢。
运动员和国家的关系，其实有许多的层面。最直接的是国家花纳税人的钱，给予运动员人力、物力、财力的扶持，包括选拔、训练、比赛以及退役后的照顾，即常说的举国体制。在国家仍是国际行为主体的时代，任何运动员都属于一个国家，不管你愿不愿意，从奥运会到单项体育赛事，参赛都和国家有关。同样，当一个国家被制裁的时候，该国运动员也跟着倒霉，除非改换或拥有双重国籍。
在具体的层面，运动员都属于某个国家的单项体育协会，国内、国际比赛都和国家有关。一个国家好的体育制度，可能会激励运动员比赛；不好的制度，会限制运动员的发展。但不论制度好坏，国家都和运动员有关。在有些时候、有些项目上，国家政策宽松，放手让运动员发展，这也是一种关系。
一个运动员不管顺利还是曲折，离不开成长的环境，在技术和心理方面的积累。李娜早年从体校起步，从省队到国家队，中途照顾上大学，再复出，这都和国家有关。即使是当年的环境和政策限制了她的发展，那时打下的基础、从逆反走向成熟的心理，也是最终成功的条件。
在中国的国情下，容许李娜单飞，难道和国家没关吗？先不说她和中国网协之间不为公众所知的协定，她两次代表中国参赛奥运，在出国训练、比赛方面的便利，和国家无关吗？即使是她在职业比赛时说打球不是为了国家，中国网管中心的主任孙晋芳也会含蓄回应：“她拿着中国人的护照，你能把她当成美国人？！”
不管职业球员为谁比赛,和国家的关系就在那里明摆着，世界上目前还没有无国籍、纯粹代表个人比赛的球员。即使是不为政权代表的国家打球，但有了一国“吾土吾民”的支持鼓励，场内外的加油，球员的认同与归属，不也是职业体育的魅力所在吗？
让我们看一个“不为国家”打球的例子。1980年代初，出了个著名的“胡娜事件”。当时的全国冠军、国际上也能排名前100的天才网球少女胡娜，1982年赴美代表中国参加团体的联合会杯时，突然失踪。
据胡娜后来解释，尽管她当时获得全国所有冠军、亚洲冠军、以及世界青少年比赛冠军，但苦于无法再提高。那时中国的体制和环境，限制她到国外比赛受训，更不可能参加排位赛，进入职业比赛，成为真正的职业选手。她就想为自己好好打球，于是就滞留美国图发展。然而，没有身份，她没法打比赛。对于球员来说，有了国籍不觉得什么，没有国籍则什么也不是。中国不想回去，胡娜只好通过向美国申请“政治避难”入籍参赛，引起中国的抗议，酿成一个不小的外交事件。
胡娜后来取得美国国籍，走上职业网球之路，尽管取得一些成绩，但没有标志性的突破，一定程度上是由于身份纠纷、训练中断、心情纠结。2004年她重返祖国大陆，感慨自己“那时实在是太年轻，太单纯，太不成熟。”她还回忆起当年终于能站在温布尔登球场打比赛，在现场的嘈杂中，听到有人用汉语向她喊“加油”时，倍感温暖，几乎泪流。
而同样是现场的加油，当李娜打得顺手时，会陶醉在中文的欢呼中；打得不顺时，又会用英语向裁判抱怨“能不能告诉中国人不要教我怎么打球么（Can you tell the Chinese don't teach me how to play tennis）？”
不要以为观众像自己的丈夫一样都懂网球，都有包容心？当拿走大把代言费的时候，可想到亿万中国消费者的贡献？有位网友在论坛上留言:“说感言的时候，李娜一句感谢中国球迷的话都没有。看到她这个态度，觉得冠军和我们中国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她难道不知道广告商是看到她背后亿万的人才给那么多钱吗？她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以后不再看她的比赛了，我知道她也不缺我这一个球迷，但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缺了一颗‘中国心’？”
每个人对中国梦的理解或许不同，但正如“我的中国心”所唱的，当你生于斯长于斯的时候，你的一切就被深深地烙上了中国印。从古希腊奥运会的城邦国，到现代的民族国家，基于体育比赛的政治、经济、文化，乃至运动员和观众的身份认同，都离不开国家。
国家不只是要求效忠的政党政权，束缚人的制度政策，宏大叙事的家国天下，国家还有血浓于水的国民，繁衍生息的国土，潜移默化的文化，不由自主的语言。大可不必把对体制或管理的不满，宣泄于国家和民众。
也许那个球迷说不再看李娜比赛只是气话，也许李娜经常说的为自己打球、和国家没有关系，只是对仍存的举国体制矫枉过正的不屑，希望为自己减压。
但从胡娜到李娜，只要是国际比赛，国家就在那儿，尽管中国的体育环境，国民对体育的认识，和过去已大不相同。人们借网球“单飞”的成绩说事，只是不满“举国体制”的积弊，并不是真地认为体育和国家没有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