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又读了托尔斯泰《忏悔录》,第一次读应该是大学时代,那时候好像没有太多的感受,
时隔这么多年再次读它,觉的味道多了很多很多,
相对于他忏悔和宗教选择,更让我感兴趣的是他的心灵史和人生历程的深刻反思,
卢梭的《忏悔录》偏重于自传,更多是生平行为记录,而且卢梭长期遭受迫害,神经过于敏感,易激动且多疑,读的时候有让人有点失真的感觉,
而奥古斯丁的《忏悔录》中则是有很多宗教哲学与神学问题的论述,
3本《忏悔录》,托尔斯泰的《忏悔录》最短,感觉最喜欢的是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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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选》
在探索生命问题的答案的过程中,我的感受和一个在森林中迷路的人的感受完全相同。
我走到森林中一块空地上,爬上树顶,清楚地看到一片茫茫的林海,渺无人烟,也不可能有人烟,我走向密林深处,进入黑暗中,只看到一片漆黑,同样没有人家。
于是我在人类知识之林中,在数学和实验科学的光照间,在思辨科学的昏暗中徬徨徘徊。数学和实验科学在我眼前展现了清晰的地平线,但按其方向不可能找到人家;我在思辨科学领域走得越远,陷入黑暗便越深,结果我深信,出路是没有的,也不可能有。
当我醉心于知识的光明面的时候,我知道,我不过是回避问题罢了。不管呈现在我面前的地平线多么有吸引力,多么清晰,不管沉浸在这些高深莫测的知识中是多么诱人,我已经明白,它们,这些知识,越明确对我就越无用,越不能回答问题。
我常对自己说,就算我了解科学顽强地希望了解的一切,但在这条道路上对于我的命的意义何在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没有的。
...
我在知识中得不到解释,便开始在生活中寻求解释,指望在我周围的人身上找到它。于是我开始观察人——和我一样的人,观察他们在我周围怎样生活,怎样对待把我引入绝望境地的那个问题
我们这一类人就是通过这四种办法来摆脱可怕的矛盾。无论我怎样用心思考,除了这四种办法,我还没有发现其他办法。
第一种办法——不去理解生命是荒 谬、虚空和罪恶,还不如死了的好。我不能不了解这一点,而且一旦了解之后,我就不能对之视而不见。
第二种办法——不去考虑未来,就按生命的本来面目去享受 它。但我做不到。我,象释迦牟尼一样,既知道存在着衰老、痛苦、死亡,就不能去游猎。我的想像力非常活跃。此外,我不能对给予我一时欢乐的瞬息而逝的偶然性感到高兴。
第三种办法——了解了生命是罪恶和荒谬之后,就停止生活,杀死自己。我懂得这一点,但不知为什么我还没有自杀。
第四种办法——象所罗门、叔本 华那样生活,即知道生命是对我开的一场荒谬的玩笑,但还照旧活着,洗脸,穿衣,吃饭,讲话,甚至写书。这使我反感,痛苦,但我还是处于这种状态。
...
其实,很久很久以前,从我有所认识的生命开始存在的时候,人们就生活着,也知道生命空虚的论断,这论断向我们证明了生命的荒谬。
但人们终究还是生 活着,同时赋予他们的生活某种意义。从人们开始某种生活的时候起,他们已经知道了这种生活的意义因而他们过着这种生活,并传给了我。在我身上和我们周围的 一切,所有这一切是他们的生活知识的果实。我用来讨论和谴责这种生活的那些思想武器本身,所有这一切都不是我的,而是他们的创造。多亏他们我自己才出生, 受教育和成长。他们挖出了铁,传授了伐木,驯养了牛、马,传授了播种,传授了如同共同生活,安排好了我们生活;他们教我思考、说话。而我,是他们的一个产 品,被他们哺育、培养成人,由他们教导,以他们的思想和语言进行思考,却向他们证明,他们——毫无意义;这儿有点问 题,我对自己说;我有什么地方错了。但错在哪里,我怎么也发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