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高二,每天坐一个小时公交车上学。那个年代,上下学时间段公交车的拥挤程度,大致与今天的春运相仿。
每天,都能看见一个沉静的妹妹,与我同行。早上出发时,她比我晚两站上车。傍晚回家时,则与我一同在总站等车。
很像刘嘉玲,很像很像。
时间久了,仿若熟人。偶尔我会凝视她。她似乎能感应到,也会回眸一瞥。我惶惶然转开眼,她则嘴角浅浅地上扬,一笑。
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捅破窗户纸。但是,如果回家的时候没有发现对方,我们会很默契地再等一班车。什么也不做,就为了在拥挤的车上共度一个小时,偶尔互相瞥一眼。
有一天,我排队头,她排队尾。我居然搞到一个座位。她挤上来时,已经没有位置。她奋力挤到我面前,站定,两眼望着窗外,随着车身的颠簸,晃动着。过了一半路程,我终于鼓足了勇气,轻轻碰碰她,问:“你要坐吗?”她很惊慌地瞪着我,回答:“不用了。谢谢。”于是,一路无话。
但是,第二天再见面,我就非常自然地跟她打招呼了:“你好。”她看着我,嘴角又扬了上来:“你好啊。”
我们开始聊自己,聊学习,聊音乐,聊小说......她与我同校,是初中部的,初二。她是班长。她喜欢恐龙,买了许多恐龙图章。于是,我的课本里,也深深浅浅地,覆满了恐龙的印迹。她喜欢王杰的歌。有时候我们抢到一前一后两个单人位,不好聊天,我就像播磁带一样,唱所有我会的王杰的歌。她则把脑袋靠在窗上,静静地听。我们是那么深深地沉浸在两人世界里,现在回想起来,那么喧嚣的一个小时,应该有各种口音在我们的头顶大声聊天,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她脖后那一点点细细的绒毛,微微地颤动着。
就是这样过了近两年。我们连手都没有拉过。可是我们总能知道对方在哪里。下课时,我趴在三楼走廊栏杆往操场上看,一眼就能发现她的位置。她也会借着撩头发的时机,斜斜地瞥我一眼,给我一个浅浅的笑。
直到我高三毕业,我们才意识到,分离的时候到了。什么都是第一次,什么都没有经验。我们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分手。她叫我到操场的角落,塞给我一个小包,转身就走了。我打开,是张学友的磁带,《吻别》。旁边,有一张她的照片。
就此别过。
多年以后,我收拾我的旧物,突然看见课本里的恐龙图章,心头一颤。磁带和照片早已不见,女友也换过几位,我以为早已忘记了她。没想到,看着这些图章,满脑海中,尽是她那浅浅的笑。
花样年华,青葱岁月。无关爱情,唯有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