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1）
狼（7）
此时已经快晚上八点了。工会组织了一些退休的邻居大妈轮番照顾何田田，今天晚上是自告奋勇的周母。看到是她，何母稍稍放心。毕竟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忙了一天也累了，她和周母道了谢，示意三个人跟她一起回自己家。
周涛和妈妈打了招呼，他妈妈知道他担心什么，说自己下午已经好好睡了个午觉，自己身体也不错，让他不要担心，他才和陆无波一起拉着恋恋不舍的崔朗走了。
知道他们仨都没吃饭，在何母坚持之下他们在小区附近的小饭馆把晚饭对付了。看到何母艰难地用左手吃饭，三个人都很难受。倒是何母表现得很豁达，安慰他们说慢慢习惯了就好了。
吃了饭他们往何家走去。小区里几乎家家都灯火通明，电视节目和和人们谈笑的声音从敞开的窗户里传了出来，一切显得那么平和又充满生活气息。进了何家所在的单元楼走上楼梯，在家门口何母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找到钥匙，开了门，很轻地咕哝了一句：“这黑灯瞎火的……”
开了灯，何母让他们坐下，还想张罗着泡茶，可是崔朗他们从热水瓶里倒出的水只稍微有点热气，茶叶根本泡不开。看到这里，何母再也绷不住了，靠在沙发上哭了起来。
崔朗、陆无波都有点手足无措，只有周涛走过去坐在何母身边，用两只手握住何母的左手，说：“阿姨，您哭吧，哭出来也好。不过医生说了田田会醒过来的，您不要太担心了。”
崔朗局促地也坐到何母的另一边，说：“阿姨，要么我让我妈来陪你？”
何母摇了摇头，但是一时间还说不出话。过了几分钟，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从周涛的手里抽出手，在周涛的手上轻轻拍了一下，说：“你们都是好孩子。我没事，就是一下子看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我心里难过。”
她顿了顿，接着说：“你们一定要救救田田，我找不到其他能帮忙的人了……”说了这句话，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陆无波去卫生间挑了一条看上去是洗脸用的毛巾，冲过水再拧干，拿出来递给何母，说：“阿姨，田田会没事的，您放宽心。”
何母哽咽了一下，努力控制住自己，用毛巾把脸上的泪水擦去，说：“不是……我担心的不是这次……我怕田田这孩子还会犯傻……”
说着她把毛巾放在一旁，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像是顺手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一页，形状不规则，上半部分贴了一小段透明胶带。何母把这张纸递给他们，说：“这是早上我在厨房门上找到的，是田田写的。”
崔朗飞快地伸手接了过去。看完后一头雾水地递给周、陆两个人传看。纸上的字不多，的确是田田的笔迹：
“我最爱的妈妈：
我知道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这么做，做出这个决定我也很痛苦，但是我实在撑不下去了。那件事对我的影响太大了，我克服不了。
我应该早点就这么做，那样会更好，那样我就会带着这个秘密去另外一个世界，就不会给我身边的人带来痛苦，哥哥就不会死，爸爸也会活得更健康更久。
请您帮我跟崔朗他们，还有石磊道个歉。他们的生命里没有我会更好。
对不起，妈妈。请您保重，过好剩下的日子。
不孝女何田田绝笔。”
这张不再是遗书的纸条解决了陆无波的一个一直以来的疑问，那就是为什么何田田这次回来会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看样子她萌生死志已经很久了，她的心理或者是精神应该出了问题。但是，“那件事”是什么事？看她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信息，“那件事”在何岚出事之前就发生了，可是陆无波对此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何田田那时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
他抬头看了看周涛，他的眼神也满是疑惑。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和何田田关系比较密切的三个男生对都此不知情。
既然何家对这件事一直讳莫如深，那肯定是比较难以启口的隐私，此时又没有其他与何母年龄相近的其他女性在场，为了避免唐突，陆无波没有直接问何母这件事，而是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阿姨，这个‘石磊’是谁？”
何母还没回答，崔朗带着点嫌弃和鄙视说：“就是田田在大学里的那个男朋友，后来她的前夫，SB一个。要不是他跟他跟田田离婚，田田不一定会这样。”
何母叹了口气，说：“其实石磊那孩子还是挺好的，他爸妈就不怎么样了。”
崔朗转过头去偷偷撇了撇嘴。
陆无波瞪了他一眼，试探着接着说：“阿姨，要不要把我妈和崔朗的妈妈叫过来？田田纸条上说的‘那件事’，我们几个知道了合适吗？”
这次轮到崔朗瞪陆无波了，他说：“你就是爱多想，不肯担责任就明说，何必找借口。你走吧，我和周涛留下来。”
陆无波不由气结：“你这小子，我是这种人吗？白认识你这么多年了！”
何母看他们闹起来，顾不上伤心，赶紧打圆场：“无波这孩子想得周到是好事，不过不要叫别人。这事年纪大的听了反而不好，你们年纪轻观念比较新，而且都读过大学是知识分子，跟你们说最好。不过为了田田，你们一定要帮我保密。”
她把头放在沙发靠背上休息了一会，似乎在积攒勇气和力量，然后说：“田田初二的时候被人猥亵过。”
三个人一听之下都又惊又怒。陆无波和崔朗初中并没有和何田田在一个中学，但是寒暑假一起碰头也比较多，并没有看出何田田有什么异常。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周涛，他和何田田初中同班，但是他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
崔朗脸憋得通红，咬牙切齿地说：“谁干的，老子要宰了他！”
何母对周涛说：“就是你们初中那个副校长，我一辈子不会忘记他的名字，沈得复。”
周涛“喔”了一声站了起来，又坐了回去：“原来那些传言是真的！这个畜生！”
看到崔、陆两人又看过来，周涛说：“沈得复是管思想品德的副校长，但是我们一进初中就有人传言他是个伪君子，表面道貌岸然，却老喜欢放学后留漂亮女同学谈心。”
崔朗说：“你他妈的那时候都在干啥？你都知道这畜生不是个好人，居然都没想到要保护好田田？”
周涛委屈地说：“我那时才多大，在老师、校长面前屁都不敢放。再说沈得复对学生很凶，我们都不喜欢他，大家私下里都觉得这种传言是有人编出来恶心他的，谁想到一个校长会做这种事？”
他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难得地说了句粗话：“我操，难道那个比我们高一年级的女生自杀也是因为他？”
崔朗瞪着眼说：“那他还没被抓起来？他现在在哪儿？没死吧？”
何母说：“沈得复几年后自己调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他调走应该和那个自杀的女孩子有点关系，那个女孩子的伯父是个刑警，觉得侄女死得奇怪，用自己时间调查过，后来怀疑到沈得复的头上。他虽然没找到实在的证据，可是事情闹得挺大，沈得复好像害怕了，就自己走了。”
陆无波说：“这些也是传言吗？”
何母叹了口气：“后面是我猜的，前面是真的。那个刑警来我家找过我和你们何叔叔，听说他自己说上门问了很多女孩子的父母，就为了找新的人证。本来我们不知道也就算了，他走了以后，你们何叔叔跟我担心起来。我私下里单独问田田，反复问了好几次，她才说把事情说出来。”
何母痛苦地长出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才说：“细节我就不和你们说了，反正很恶心，我只告诉你们那件事以后田田每天两次刷牙时间都很长。”
陆无波脑子里嗡的一下，觉得血涌上头，和那次打架看到崔朗被打时的感觉一模一样。他捏紧了双拳，恨不能立刻把这个沈得复找出来狠狠揍一顿。
周涛双手捂着脸，内疚使他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客厅里一片安静，陆无波深呼吸了几次平静下来。他本来担心，按照崔朗的脾气他会更加暴怒，但是奇怪的是崔朗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只有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握成了拳头，关节面发白。
陆无波继续问：“您和何叔叔有没有报警？”
何母悲伤地说：“没有。我们担心没有证据，空口告一个副校长，到时候万一告不倒他，事情传出去还坏了田田的名声，以后没法嫁人。我们没有声张，只是告诉田田随时都和其他同学呆在一起，不要落单 。”
以那个年代的人的思维模式，这几乎是必然的选择。陆无波不忍心责备何母，但是如果要帮田田，那么他们还需要更多的信息，比如为什么田田会变成后来这个样子。
何母说：“我也不知道。后来田田应该没有再被那个畜生碰过，田田也慢慢地好像把这件事忘了，几乎看不出来对她什么影响。唯一的问题是她对男人的身体接触好像很排斥，甚至她爸爸和她哥哥都不行，无意中碰到她她都很紧张。我私下里问过她，她就是不说话也不回答。”
怪不得。高中的时候何田田虽然仍旧和他们三个人一起玩一起学习一起乘车，但是回想起来，她的确从来没有和他们有过任何身体接触，总是保持一定距离。即使晚自习后坐末班车回家，她和旁边的那个幸运的男孩子之间也离得相当远。那时候他们都觉得田田是个好女孩，洁身自好，所以都很尊重她的意愿，却从来没想到过背后的原因是这样。
何母接着说：“后来进了大学，问题一点点严重了。我有几次发现她背地里哭，我很担心她，反复问过好几次，她都和以前一样不愿意谈，直到后来和你分手，”——她看向崔朗——“她自己回来以后哭得也很伤心，我问她为什么，这次她才说了。她很喜欢你，你跟她约会的时候有时候要牵她的手，亲她，她知道男女朋友之间这样很正常，也知道以后结婚会有更亲密的事情。可是每次你碰到她，她都会想起那个畜生对她做的事情，就会恶心反感，不由自主地推开你。”
崔朗的脸红了又白，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拳头关节面更白了，但是仍然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没有别的表情。
“田田不敢跟你说原因，看到你被拒绝以后的委屈她也想改，可是改不掉，她自己也非常痛苦。后来她觉得这样拖下去对你不公平，所以狠下心来跟你分手了。”
陆无波不由得也同情起崔朗。何田田最后选择了崔朗，那时他觉得崔朗是三个人中最幸运的那个，没想到后来居然变成了这样。也怪不得他们问崔朗分手的原因，崔朗不肯细谈。
“这是田田唯一一次原因跟我谈心。后来她再也没有跟我谈过，包括这次离婚回来也是。她回来以后一直就不怎么说话，对什么都没兴趣。我本来以为她就是因为离婚心情不好，哪想到她会做这种傻事……”
陆无波不知道何田田和石磊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这张纸条上的话，还有他们一直没有孩子，估计原因还是同一个。沈得复这个人渣，可以说影响了房间里所有人的人生轨迹。
何母继续说下去：“要不是田田走了这一步，我也不会来麻烦你们。但是我怕的是田田以后还会犯傻，我年纪大了精力有限，不可能一直看着她。这次救回来了，可是万一下次没救回来呢？我就只这么一个女儿了，要是她不在了，我就一个至亲都没有了，这辈子还怎么过……”说到这里她不禁又痛哭起来。
三个人安慰了一会何母，等她情绪平静点了，周涛说：“阿姨，我觉得田田应该心理出了问题，可能是抑郁症。我知道我们医学院的有个老师，在国外专门学过心理治疗，我去问问她有没有时间。现在我们知道了原因，加上吃药和心理辅导，会有效果的。”
何母听到有希望，明显轻松了一些。这时已经很晚了，三个人告辞后又去医院看望了一下何田田，又约好第二天下班后到陆无波家先碰头，就叫了出租车回市区了。
（待续）
狼（7）
此时已经快晚上八点了。工会组织了一些退休的邻居大妈轮番照顾何田田，今天晚上是自告奋勇的周母。看到是她，何母稍稍放心。毕竟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忙了一天也累了，她和周母道了谢，示意三个人跟她一起回自己家。
周涛和妈妈打了招呼，他妈妈知道他担心什么，说自己下午已经好好睡了个午觉，自己身体也不错，让他不要担心，他才和陆无波一起拉着恋恋不舍的崔朗走了。
知道他们仨都没吃饭，在何母坚持之下他们在小区附近的小饭馆把晚饭对付了。看到何母艰难地用左手吃饭，三个人都很难受。倒是何母表现得很豁达，安慰他们说慢慢习惯了就好了。
吃了饭他们往何家走去。小区里几乎家家都灯火通明，电视节目和和人们谈笑的声音从敞开的窗户里传了出来，一切显得那么平和又充满生活气息。进了何家所在的单元楼走上楼梯，在家门口何母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找到钥匙，开了门，很轻地咕哝了一句：“这黑灯瞎火的……”
开了灯，何母让他们坐下，还想张罗着泡茶，可是崔朗他们从热水瓶里倒出的水只稍微有点热气，茶叶根本泡不开。看到这里，何母再也绷不住了，靠在沙发上哭了起来。
崔朗、陆无波都有点手足无措，只有周涛走过去坐在何母身边，用两只手握住何母的左手，说：“阿姨，您哭吧，哭出来也好。不过医生说了田田会醒过来的，您不要太担心了。”
崔朗局促地也坐到何母的另一边，说：“阿姨，要么我让我妈来陪你？”
何母摇了摇头，但是一时间还说不出话。过了几分钟，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从周涛的手里抽出手，在周涛的手上轻轻拍了一下，说：“你们都是好孩子。我没事，就是一下子看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我心里难过。”
她顿了顿，接着说：“你们一定要救救田田，我找不到其他能帮忙的人了……”说了这句话，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陆无波去卫生间挑了一条看上去是洗脸用的毛巾，冲过水再拧干，拿出来递给何母，说：“阿姨，田田会没事的，您放宽心。”
何母哽咽了一下，努力控制住自己，用毛巾把脸上的泪水擦去，说：“不是……我担心的不是这次……我怕田田这孩子还会犯傻……”
说着她把毛巾放在一旁，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像是顺手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一页，形状不规则，上半部分贴了一小段透明胶带。何母把这张纸递给他们，说：“这是早上我在厨房门上找到的，是田田写的。”
崔朗飞快地伸手接了过去。看完后一头雾水地递给周、陆两个人传看。纸上的字不多，的确是田田的笔迹：
“我最爱的妈妈：
我知道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这么做，做出这个决定我也很痛苦，但是我实在撑不下去了。那件事对我的影响太大了，我克服不了。
我应该早点就这么做，那样会更好，那样我就会带着这个秘密去另外一个世界，就不会给我身边的人带来痛苦，哥哥就不会死，爸爸也会活得更健康更久。
请您帮我跟崔朗他们，还有石磊道个歉。他们的生命里没有我会更好。
对不起，妈妈。请您保重，过好剩下的日子。
不孝女何田田绝笔。”
这张不再是遗书的纸条解决了陆无波的一个一直以来的疑问，那就是为什么何田田这次回来会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看样子她萌生死志已经很久了，她的心理或者是精神应该出了问题。但是，“那件事”是什么事？看她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信息，“那件事”在何岚出事之前就发生了，可是陆无波对此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何田田那时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
他抬头看了看周涛，他的眼神也满是疑惑。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和何田田关系比较密切的三个男生对都此不知情。
既然何家对这件事一直讳莫如深，那肯定是比较难以启口的隐私，此时又没有其他与何母年龄相近的其他女性在场，为了避免唐突，陆无波没有直接问何母这件事，而是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阿姨，这个‘石磊’是谁？”
何母还没回答，崔朗带着点嫌弃和鄙视说：“就是田田在大学里的那个男朋友，后来她的前夫，SB一个。要不是他跟他跟田田离婚，田田不一定会这样。”
何母叹了口气，说：“其实石磊那孩子还是挺好的，他爸妈就不怎么样了。”
崔朗转过头去偷偷撇了撇嘴。
陆无波瞪了他一眼，试探着接着说：“阿姨，要不要把我妈和崔朗的妈妈叫过来？田田纸条上说的‘那件事’，我们几个知道了合适吗？”
这次轮到崔朗瞪陆无波了，他说：“你就是爱多想，不肯担责任就明说，何必找借口。你走吧，我和周涛留下来。”
陆无波不由气结：“你这小子，我是这种人吗？白认识你这么多年了！”
何母看他们闹起来，顾不上伤心，赶紧打圆场：“无波这孩子想得周到是好事，不过不要叫别人。这事年纪大的听了反而不好，你们年纪轻观念比较新，而且都读过大学是知识分子，跟你们说最好。不过为了田田，你们一定要帮我保密。”
她把头放在沙发靠背上休息了一会，似乎在积攒勇气和力量，然后说：“田田初二的时候被人猥亵过。”
三个人一听之下都又惊又怒。陆无波和崔朗初中并没有和何田田在一个中学，但是寒暑假一起碰头也比较多，并没有看出何田田有什么异常。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周涛，他和何田田初中同班，但是他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
崔朗脸憋得通红，咬牙切齿地说：“谁干的，老子要宰了他！”
何母对周涛说：“就是你们初中那个副校长，我一辈子不会忘记他的名字，沈得复。”
周涛“喔”了一声站了起来，又坐了回去：“原来那些传言是真的！这个畜生！”
看到崔、陆两人又看过来，周涛说：“沈得复是管思想品德的副校长，但是我们一进初中就有人传言他是个伪君子，表面道貌岸然，却老喜欢放学后留漂亮女同学谈心。”
崔朗说：“你他妈的那时候都在干啥？你都知道这畜生不是个好人，居然都没想到要保护好田田？”
周涛委屈地说：“我那时才多大，在老师、校长面前屁都不敢放。再说沈得复对学生很凶，我们都不喜欢他，大家私下里都觉得这种传言是有人编出来恶心他的，谁想到一个校长会做这种事？”
他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难得地说了句粗话：“我操，难道那个比我们高一年级的女生自杀也是因为他？”
崔朗瞪着眼说：“那他还没被抓起来？他现在在哪儿？没死吧？”
何母说：“沈得复几年后自己调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他调走应该和那个自杀的女孩子有点关系，那个女孩子的伯父是个刑警，觉得侄女死得奇怪，用自己时间调查过，后来怀疑到沈得复的头上。他虽然没找到实在的证据，可是事情闹得挺大，沈得复好像害怕了，就自己走了。”
陆无波说：“这些也是传言吗？”
何母叹了口气：“后面是我猜的，前面是真的。那个刑警来我家找过我和你们何叔叔，听说他自己说上门问了很多女孩子的父母，就为了找新的人证。本来我们不知道也就算了，他走了以后，你们何叔叔跟我担心起来。我私下里单独问田田，反复问了好几次，她才说把事情说出来。”
何母痛苦地长出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才说：“细节我就不和你们说了，反正很恶心，我只告诉你们那件事以后田田每天两次刷牙时间都很长。”
陆无波脑子里嗡的一下，觉得血涌上头，和那次打架看到崔朗被打时的感觉一模一样。他捏紧了双拳，恨不能立刻把这个沈得复找出来狠狠揍一顿。
周涛双手捂着脸，内疚使他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客厅里一片安静，陆无波深呼吸了几次平静下来。他本来担心，按照崔朗的脾气他会更加暴怒，但是奇怪的是崔朗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只有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握成了拳头，关节面发白。
陆无波继续问：“您和何叔叔有没有报警？”
何母悲伤地说：“没有。我们担心没有证据，空口告一个副校长，到时候万一告不倒他，事情传出去还坏了田田的名声，以后没法嫁人。我们没有声张，只是告诉田田随时都和其他同学呆在一起，不要落单 。”
以那个年代的人的思维模式，这几乎是必然的选择。陆无波不忍心责备何母，但是如果要帮田田，那么他们还需要更多的信息，比如为什么田田会变成后来这个样子。
何母说：“我也不知道。后来田田应该没有再被那个畜生碰过，田田也慢慢地好像把这件事忘了，几乎看不出来对她什么影响。唯一的问题是她对男人的身体接触好像很排斥，甚至她爸爸和她哥哥都不行，无意中碰到她她都很紧张。我私下里问过她，她就是不说话也不回答。”
怪不得。高中的时候何田田虽然仍旧和他们三个人一起玩一起学习一起乘车，但是回想起来，她的确从来没有和他们有过任何身体接触，总是保持一定距离。即使晚自习后坐末班车回家，她和旁边的那个幸运的男孩子之间也离得相当远。那时候他们都觉得田田是个好女孩，洁身自好，所以都很尊重她的意愿，却从来没想到过背后的原因是这样。
何母接着说：“后来进了大学，问题一点点严重了。我有几次发现她背地里哭，我很担心她，反复问过好几次，她都和以前一样不愿意谈，直到后来和你分手，”——她看向崔朗——“她自己回来以后哭得也很伤心，我问她为什么，这次她才说了。她很喜欢你，你跟她约会的时候有时候要牵她的手，亲她，她知道男女朋友之间这样很正常，也知道以后结婚会有更亲密的事情。可是每次你碰到她，她都会想起那个畜生对她做的事情，就会恶心反感，不由自主地推开你。”
崔朗的脸红了又白，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拳头关节面更白了，但是仍然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没有别的表情。
“田田不敢跟你说原因，看到你被拒绝以后的委屈她也想改，可是改不掉，她自己也非常痛苦。后来她觉得这样拖下去对你不公平，所以狠下心来跟你分手了。”
陆无波不由得也同情起崔朗。何田田最后选择了崔朗，那时他觉得崔朗是三个人中最幸运的那个，没想到后来居然变成了这样。也怪不得他们问崔朗分手的原因，崔朗不肯细谈。
“这是田田唯一一次原因跟我谈心。后来她再也没有跟我谈过，包括这次离婚回来也是。她回来以后一直就不怎么说话，对什么都没兴趣。我本来以为她就是因为离婚心情不好，哪想到她会做这种傻事……”
陆无波不知道何田田和石磊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这张纸条上的话，还有他们一直没有孩子，估计原因还是同一个。沈得复这个人渣，可以说影响了房间里所有人的人生轨迹。
何母继续说下去：“要不是田田走了这一步，我也不会来麻烦你们。但是我怕的是田田以后还会犯傻，我年纪大了精力有限，不可能一直看着她。这次救回来了，可是万一下次没救回来呢？我就只这么一个女儿了，要是她不在了，我就一个至亲都没有了，这辈子还怎么过……”说到这里她不禁又痛哭起来。
三个人安慰了一会何母，等她情绪平静点了，周涛说：“阿姨，我觉得田田应该心理出了问题，可能是抑郁症。我知道我们医学院的有个老师，在国外专门学过心理治疗，我去问问她有没有时间。现在我们知道了原因，加上吃药和心理辅导，会有效果的。”
何母听到有希望，明显轻松了一些。这时已经很晚了，三个人告辞后又去医院看望了一下何田田，又约好第二天下班后到陆无波家先碰头，就叫了出租车回市区了。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