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自加西周末公众号,原文地址:
https://cacnews.ca/article-61845-1.html
每一天,向死而生。
2019年5月10日,对西雅图居民Robert Fuller来说,是个至关重要的“大日子”。这一天是他的
结婚日,也是他的
死期。
今年75岁的Robert,决定在这一天
安乐死。但在赴死之前,他要和相守了18年的
同性爱人Reese Baxter正式结婚。
5个多月前,Robert被诊断出癌症,已是晚期。简单思考之后,他决定
放弃治疗。
作为一名注册护士,他多次目睹接受化疗的晚期癌症病人,在极度痛苦中度过最后的时光。而那
过一天少一天的余生,本应该用来
向亲友、向这美好人世,做最后的告别。
Robert决定尽情享受每一天,
将尚未成真的人生梦想迅速逐个实现,然后接受安乐死。
5月10日上午,20多名宾客到达Robert位于Primeau Place社区的公寓,走进缀满鲜花和气球的拱门。
10:30,Robert和Reese坐在客厅沙发上,在众人见证下交换了婚戒,正式成为合法配偶。
接着,大家在客厅里聊天叙旧,欣赏音乐和诗歌,享受美酒和美食。
Robert邀请了一名小提琴手,为大家演奏
《圣母颂》(Ave Maria)。当地教堂的儿童唱诗班,也来到现场演奏圣歌。
Robert为宾客准备了美酒和精致的点心,尽管他自己无法享受。早在几个月前,他就因消化器官衰竭而装上了
胃伺管(feeding tube),只能借助橡胶管摄入流体食物。
到场的还有3名医护人员。医生根据Robert的要求调配了“
死亡鸡尾酒”,一种由特殊
安眠药与酒精组成的混合饮品。这杯饮品打进Robert的身体之后,会让他陷入
永恒的沉睡。
Robert喜欢墨西哥咖啡酒Kahlúa,鸡尾酒中的酒精配方就选择了这一种。
大约下午3点,Robert用拐杖敲了敲天花板说:“我累了。我现在决定去死。”大家来到他的床边,他静静躺下,开始最后的仪式。
华盛顿州法律规定,
安乐死的药物必须由当事人自己注射。作为守法公民,Robert当着众人的面,用一只注射器将死亡鸡尾酒打进了自己的胃伺管。
他靠在爱人肩上,此生一次深沉相拥。
众人围在Robert床边,
看他抛掉腐朽肉身,看他沉入安稳黑甜,然后在天父的怀抱里
欢喜重生。
在病床边向Robert告别的,有几名他护理多年的
毒品瘾君子,以及在他帮助下成功戒酒的
酒瘾患者。
作为匿名戒酒协会(Alcoholics Anonymous)的资深义工,Robert用专业知识和无限耐心,帮助许多酒精依赖患者成功
摆脱酒瘾的诱惑,重返清醒人间。
Robert年轻的时候也曾患过酒精依赖,那是他刚
出柜的时候,
离婚、失业和自杀的颓丧之中他将酒瓶当做了树洞。8年以后他被AA治愈,并成了AA的忠诚志愿者。
死亡对Robert来说,并不是个陌生的词汇。自1985年发现自己感染艾滋病毒起,他就习惯了思考死亡。
30多年里,多名艾滋病友相继去世。他在工作和志愿者的经历中,又亲眼目睹许多人
因癌症、因酒瘾毒瘾、因抑郁而被死神带走。
Robert说,他非常感谢“
鸡尾酒疗法”,这种现代医药让他这个原以为时日无多的HIV携带者成功多活了34年。现在,他决定
用另一种鸡尾酒,来庆祝自己人生的圆满完成。
5月9日,也就是葬礼兼婚礼的前一天,Robert去了当地的圣特丽莎
天主教堂(St. Therese Catholic Church),接受神父和教友的祝福。
美国目前有9个州已实现了安乐死合法化,分别是加利福尼亚、科罗拉多、夏威夷、俄勒冈、华盛顿、缅因、佛蒙特、新泽西和华盛顿特区。在Robert居住的美国华盛顿州,早在2008年就通过了《尊严死法案》(
Death with Dignity Act),属于立法上最先进的区域之一。
但即便如此,安乐死的执行并不容易,当事人需要
经历复杂的法律和医学流程。Robert先是两次向医生提起口头申请,得到两位医生的书面许可以后,又找到一个愿意给他开药的药房,并为药物支付400美元现金。而这400美元,没有任何保险公司愿意偿付。
2019年5月3日,那瓶用于安乐死的药物终于寄到了Robert的手中。
为了确保亲自注射那天不出错,Robert提前在自家公寓用清水
彩排,认真
排练了好几遍。
随后,他向教堂预约了此生最后一次弥撒,然后在婚礼+葬礼邀请函上对亲友们说:“5月10日见。”
Robert度过了精彩的一生。他本是一个可怜人。
同性恋、艾滋病患者、酒瘾患者、没有后代的孤寡老人、癌症病人……仅从这几个身份标签,就能看出他遭受了多少的苦难和污名。
但他
一直在用力生活。几十年来,他坚持为LGBTQ群体、艾滋病患者和酒瘾患者的权益奔走呼号。作为圣特丽莎天主教堂的活跃成员,退休11年来他几乎每个周末都去那里义务劳动。
他也是个
有福的人。几十年中,他所推动的
目标一个个实现。在临终的一刻,他
有爱人,有亲友,有神的祝福,也有法律和医学技术的支持。当坚定反对同性恋和安乐死的天主教神父当众给他祝福,我们知道
爱的光辉已战胜顽冥肤浅的宗派之见。
为了
以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他终生都在战斗。到了终点,他终于可以
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去死。当我们充分彻底地体验了生命之后,
死亡亦是一杯圆满的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