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
从小，在自家亲戚间，我有个外号叫丑丫头。
不赖别人，这就是我亲妈原创。
我妈说，你看你，左比不过我这边的表姐表妹，右比不过你爸那边的堂姐堂妹，就是在家里，弟弟也比你好看一一哎，女孩子长这么丑，再不好好读书，还有什么出路？
语气坦诚又尖刻，遗憾又嫌弃。
毕竟老妈是姐妹中最漂亮的，老爸年轻时也一表人才，她一生要强，偏生了个自觉摆不上台面的姑娘。
提起是不甘，想起是忧伤。
每次她说完我都会去照镜子，每次都觉得镜子里的小包子其实挺不错，除了黑点，胖点，土点，没啥大毛病。
再说就算长得不好看，那能怨我吗？
只是敢怒不敢言。
可能我习惯质疑权威的毛病就是从那时候落下的。
因为我妈就是我生命中第一个权威，她的威权阴影笼罩几十年，从呱呱落地到成年以后，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
自迁移动荡和孤独否定中成长，我渐渐长成桀骜随心的性子。但这份天不怕地不怕里，总有一份来自生命初始的畏惧。
高考时我尽自己所能，选择了一所离家最远的学校。
初入校的一个星期，每天晚上新生寝室都是在此起彼伏的呜咽想家的哭声中沉入梦乡。
大概只有我是兴奋的。
怎样把这份终于到达自由彼岸的激动妥善收藏起来，真成了我那些日子里最苦恼的事。
而这份自由来得如此迅猛，即使刻意压抑，我还是如同穷人乍富，又像一冬厚雪里终于冒头的花枝，迫不及待在绵延的春寒中开了个沸反盈天。
大概我这份莫名的快乐太过露骨张扬，人缘不出所料的延续冷场。
但青春像压不住的火苗，给点空气就噼啪燎原。
经历了入学头两年水土不服的发胖，大二暑假前突然体重骤降。一个假期的胡吃海塞过后，毫无预兆的窈窕返校。
迟钝如我，也能感受到周遭升温的异性目光。
甚至接到邻校师兄的橄榄枝，频频邀我过去吃饭打网球。
叫他师兄，因为我们来自同一所高中，他比我高一届。
我们高中是省内赫赫有名的重点，女生其实还好，那里出来的男生，个个都自带一种睥睨气场。
即使在素不相识的百人老乡聚会里，我也能精准分辨出这种熟悉的气质，并敬而远之。
少年的我嚣张无忌，却欣赏低调稳重含蓄的人。
但架不住人家热情示好邀约，我不去，倒显得小气忸怩。
只要不谈感情，其实热情周到的师兄倒也不招人讨厌。
那天从大工回来，宿舍里只有睡我上铺的阵雨在床上盘腿读书。
阵雨是个清冷的性子，和谁都淡淡的，从不跟人争执，也不和人交心。
其实我们寝室的人大多是这一挂，但她尤甚。
没想到的是，上学时很少兜搭的两人，毕业多年以后，在很久不见的情况下，我们居然成了互相欣赏的至交好友。
但当时，我们之间很少交流。
那天难得攀谈几句。
阵雨问，喜气洋洋的，干嘛，捡钱了？
没。妞，我漂亮不？我反问。
还行吧，不丑。怎么，有人夸你了？
哈哈，我刚才去大工师兄那儿打网球。完事他请我去他们食堂吃饭，碰见他一些同学和朋友。后来他跟我说，那几个男生说我好漂亮。
那也不至于激动成这样吧，也许人家是客气呢？
切，你不懂，关键是人家说我要在他们那，最少也得是系花。
嗯？一一哦一一！
我俩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对一个在自己班都混不上班花的人，系花，是多大的荣誉和肯定。
不过你有没问问，他们系几个女生？阵雨给我兜头一盆凉水，可不知道为啥，突然觉得这朵高岭之花亲切起来，言语间也不由放开禁忌。
切，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一一下回见他我问问，一定让你心服口服。我笑嘻嘻怼回去。
一周后，又从大工回来。
阵雨还跟女佛似的，一个人留在寝室，在我上铺盘着腿看书。
回来啦？
哎，让你说中了。我主动坦白。
我说啥了？阵雨浑忘了上周的小插曲。
我今天问师兄，他们系几个女生，他说三个，我这膨胀了又破碎的心情啊一一不许笑，你的同情心呢？你下来，快下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我在地上嗷嗷跳脚，她在铺上咯咯轻笑。
那些明晦的日子，起落的心情，还有花一样的少年，在记忆中荧荧闪光。
从小，在自家亲戚间，我有个外号叫丑丫头。
不赖别人，这就是我亲妈原创。
我妈说，你看你，左比不过我这边的表姐表妹，右比不过你爸那边的堂姐堂妹，就是在家里，弟弟也比你好看一一哎，女孩子长这么丑，再不好好读书，还有什么出路？
语气坦诚又尖刻，遗憾又嫌弃。
毕竟老妈是姐妹中最漂亮的，老爸年轻时也一表人才，她一生要强，偏生了个自觉摆不上台面的姑娘。
提起是不甘，想起是忧伤。
每次她说完我都会去照镜子，每次都觉得镜子里的小包子其实挺不错，除了黑点，胖点，土点，没啥大毛病。
再说就算长得不好看，那能怨我吗？
只是敢怒不敢言。
可能我习惯质疑权威的毛病就是从那时候落下的。
因为我妈就是我生命中第一个权威，她的威权阴影笼罩几十年，从呱呱落地到成年以后，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
自迁移动荡和孤独否定中成长，我渐渐长成桀骜随心的性子。但这份天不怕地不怕里，总有一份来自生命初始的畏惧。
高考时我尽自己所能，选择了一所离家最远的学校。
初入校的一个星期，每天晚上新生寝室都是在此起彼伏的呜咽想家的哭声中沉入梦乡。
大概只有我是兴奋的。
怎样把这份终于到达自由彼岸的激动妥善收藏起来，真成了我那些日子里最苦恼的事。
而这份自由来得如此迅猛，即使刻意压抑，我还是如同穷人乍富，又像一冬厚雪里终于冒头的花枝，迫不及待在绵延的春寒中开了个沸反盈天。
大概我这份莫名的快乐太过露骨张扬，人缘不出所料的延续冷场。
但青春像压不住的火苗，给点空气就噼啪燎原。
经历了入学头两年水土不服的发胖，大二暑假前突然体重骤降。一个假期的胡吃海塞过后，毫无预兆的窈窕返校。
迟钝如我，也能感受到周遭升温的异性目光。
甚至接到邻校师兄的橄榄枝，频频邀我过去吃饭打网球。
叫他师兄，因为我们来自同一所高中，他比我高一届。
我们高中是省内赫赫有名的重点，女生其实还好，那里出来的男生，个个都自带一种睥睨气场。
即使在素不相识的百人老乡聚会里，我也能精准分辨出这种熟悉的气质，并敬而远之。
少年的我嚣张无忌，却欣赏低调稳重含蓄的人。
但架不住人家热情示好邀约，我不去，倒显得小气忸怩。
只要不谈感情，其实热情周到的师兄倒也不招人讨厌。
那天从大工回来，宿舍里只有睡我上铺的阵雨在床上盘腿读书。
阵雨是个清冷的性子，和谁都淡淡的，从不跟人争执，也不和人交心。
其实我们寝室的人大多是这一挂，但她尤甚。
没想到的是，上学时很少兜搭的两人，毕业多年以后，在很久不见的情况下，我们居然成了互相欣赏的至交好友。
但当时，我们之间很少交流。
那天难得攀谈几句。
阵雨问，喜气洋洋的，干嘛，捡钱了？
没。妞，我漂亮不？我反问。
还行吧，不丑。怎么，有人夸你了？
哈哈，我刚才去大工师兄那儿打网球。完事他请我去他们食堂吃饭，碰见他一些同学和朋友。后来他跟我说，那几个男生说我好漂亮。
那也不至于激动成这样吧，也许人家是客气呢？
切，你不懂，关键是人家说我要在他们那，最少也得是系花。
嗯？一一哦一一！
我俩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对一个在自己班都混不上班花的人，系花，是多大的荣誉和肯定。
不过你有没问问，他们系几个女生？阵雨给我兜头一盆凉水，可不知道为啥，突然觉得这朵高岭之花亲切起来，言语间也不由放开禁忌。
切，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一一下回见他我问问，一定让你心服口服。我笑嘻嘻怼回去。
一周后，又从大工回来。
阵雨还跟女佛似的，一个人留在寝室，在我上铺盘着腿看书。
回来啦？
哎，让你说中了。我主动坦白。
我说啥了？阵雨浑忘了上周的小插曲。
我今天问师兄，他们系几个女生，他说三个，我这膨胀了又破碎的心情啊一一不许笑，你的同情心呢？你下来，快下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我在地上嗷嗷跳脚，她在铺上咯咯轻笑。
那些明晦的日子，起落的心情，还有花一样的少年，在记忆中荧荧闪光。
最后编辑: 2020-09-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