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玲珑塔 三十二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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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争协隆关桃危困 顾旧情爱琦出庭

1、
关桃浑然不知危险已经临近。爷娘自从见了涵芬,都很欢喜,便有意无意总在他耳边提,不小了,早点把事体办掉。本地话的办事体,是举行婚礼的意思,但在年轻人私下的对话里,也有发生肉体关系的意思。两人的关系进展很快,一时三刻不见,便要想起对方。关桃常打电话给涵芬,约吃饭见面,看电影,逛马路,恨不能时时刻刻粘在一起,公司的事情,便不免管得少些,好多托给了顺礼去办。

一日,火油张老板给关桃打电话,讲邱秀珍已经有好几天没来上班了,也没请假,问关桃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原来关桃在舞厅救了秀珍之后,想来想去,找了张老板,让他给秀珍找个差事做,工资由关桃转过去。关桃的想法,自家人放在自己公司,轻不得重不得,其他人看着不好,再说他和秀珍不管怎样总是有过一段讲不清的纠葛。秀珍的性情,有时不转弯,不愿因为受人恩惠而让人看轻,放在自己这里,说不定心里会时时有压力,那样两人就会别扭了。张老板那日是看到关桃在舞厅为秀珍拼命的,晓得秀珍对关桃很重要,听关桃一说,立马拍胸脯,放心,兄弟的事体,就是我的事体。

秀珍的工作,是个闲差,可有可无,所以一两天不上班,张老板不当件事,但三天四天不来,张老板心里就犯嘀咕,怕是出了什么事,所以打个电话问关桃。关桃不知道秀珍为啥没去上班,听张老板一讲,直觉是出事了。

他决定到邱家去一次。放下电话,他预备跟顺礼关照一声自己的去向,刚打开办公室门,却碰上了邱明远的律师。

“请问是关桃先生吗?”

“是的,请问侬是?”

“鄙人韩国霖,代表邱明远先生的律师。”

“啥人,侬讲代表啥人?”

“邱明远先生,侬老板,师傅,侬不会不认得吧?”

“哈哈,开啥玩笑,我师傅多年前就死了,哪能可能让侬代表?”

“不,关先生,关老板,不开玩笑,这是邱先生的委托书,侬看看。”

关桃展开律师委托函,看到那上面的签字,真真切切是邱明远的笔迹,签名下面,日期是昨天,民国二十年五月二十八日,几乎是墨迹未干。

关桃瞪大眼睛,半天讲不出话来。韩律师大约预料到了关桃的反应,微笑着摸出烟来,用打火机点上,拿眼看着关桃,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了。

韩律师本来不愿意接邱明远这个案子,邱明远一看就是拿不出钞票的人。但这个家伙在他的律师楼里跪下,磕头如捣蒜,要他听完他的事情,韩国霖被缠不过,就给了他一刻钟。虽然前言后语颇多不清,但韩国霖恰好对协隆有些了解,更加有诱惑力的是,如果胜诉,邱明远承诺他可以拿到两成的分成,这个诱惑太大了,使他产生了深入了解的兴趣。果然,只要稍微动动脑筋,这是一个胜诉把握极大的官司。

关桃马上把这件事情和秀珍不去上班联系在了一起。难道,师傅真的没死,难道他真的出现了?对于师娘她们,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他想起过年前在路上看到一个人,一闪而过,他还专门停了车去找那个人。

但她们为啥没早点通知他呢?

“侬是讲,我师傅还活着?”

“关先生,让我提醒一下,法律意义上,没人正式宣布过邱先生的死亡,伊一直活着。”

“啥叫法律意义上没人宣布死亡?”

“这是个法律概念,侬最好问侬律师。”

“好,我会问清爽的。我现在就去看看我师傅。”

“不,不用,关先生,邱先生今朝不会见侬?”

“为啥?”

“因为,伊委托我,肯定就是不想跟侬见面。伊想跟侬谈的事体,不是一桩开心的事体,要不然,不会委托律师,对不对?鄙人的收费,不低。”

“侬想谈啥?”关桃大惑不解。

“关于协隆公司所有权!”

“啥,协隆公司所有权?不要寻开心。协隆公司六年前就已经通过协议转让了,这是大家侪晓得的。”

“侬这段解释中,有好几处值得澄清的地方,首先,是啥人把公司转让了?其次,‘大家’侪晓得,这个‘大家’是指啥人?”

“当时我师傅失踪了,我师娘日子过不下去了,就把公司转让给了我。我支付了转让费。大家,我指的是我师娘,秀珍秀琳,还有我师弟顺礼。”

“好好,谢谢关先生解释。首先,我要指出的是,协隆公司的所有人和代表人,是邱先生,没伊的同意、委托,其他人无权处分、转让这家公司;其次,如果确实有所谓的转让行为,要看到证据。”

“我有证据,因为怕日后讲不清,当时特地签了转让协议的,并且凭着这个协议去公董局做了公司过户手续,我还有当时我师娘签收转让费的收据。”

“好,这桩事体,听上去比我了解的情况要复杂一些。不过今朝我只是来通知侬这桩事体,并没让侬现在就要把这公司转移到邱先生名下的意思。但既然邱先生提出了要求,肯定是有备而来。事体不会拖太长辰光,所以我通知侬,如果不同意协议解决,我的委托人可能会去法院提起诉讼。”

韩律师顿了顿,在水晶烟缸里掐了烟头,讲:“我就不打扰了,大家的辰光侪是钞票,对不对?”

韩律师眨了眨眼,笑笑,站起身来,伸手和关桃告别。关桃居然有些迟钝,等到韩律师走了几分钟,才转身到隔壁去找顺礼。

“顺礼,顺礼!”关桃大呼小叫,顺礼在办公桌后抬起了头,不解地看着有些张皇失措的关桃。

“顺礼,出事体啦,师傅又活过来啦!”

“啥叫师傅活过来了,师兄,侬不要寻开心,这种事体不可以拿来寻开心的。”

“真的,师傅派了律师来寻阿拉了。侬,到我办公室来。”

顺礼好像比关桃更加震惊,他一脸惊恐和疑惑,跟着关桃来到办公室,关上门,坐到关桃办公桌对面,问:“师、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两句是真讲不清爽了。我前些日子就在汉口路附近看见一个像师傅的人,当时以为自己眼睛看花了,现在看来,那真的是师傅,没死,回来了!”

“那不是好事体吗?伊、伊派律师来做啥?”

“要把公司拿回去。”

“啥?这公司当时是资不抵债的,侬出了不少钞票买下来的,哪能会有讨回去这桩事体?”

“是啊,我也是这样讲啊。要么是师傅不了解情况,师娘没跟伊讲清爽,要么,是伊吃了太多苦头,受了刺激,脑子不清爽了。我看这样,现在就去看看伊拉,好不好?毕竟,介多年了,师傅能活下来,不容易,去看看,有啥事体也可以当面讲清爽,师娘跟秀珍,也可以在旁边帮着讲明白的,对不对?”

“对对,现在就去看看师傅。”

两个人上了车向着师娘住的地方开去。他们熟门熟路,一会儿就到了师娘的住处。敲了很久,没人来开门,只有隔壁的人探出了脑袋朝他们看了一眼。两人退回车里等。夜幕降临,路灯亮起,行人在行道树和路灯下影影绰绰,行色匆匆,关桃的面色变得严峻起来。

“看来师傅这是躲着,是一定要跟阿拉在法庭上见了。”

顺礼焦急地问:“那怎么办?怎么这样啊!秀珍也不帮着解释吗?”

“不晓得啊!只有准备应诉了。我过一歇联系律师,让伊快点到公司来商量。”

关桃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他可能会有大麻烦。先不讲结果,诉讼总归是个大麻烦。那个以前熟悉的邱家,甚至是秀珍,变得遥远陌生。如果师傅打定了主意,血浓于水,全家一致对外,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晚上,龚律师来了,三个人坐下来,关桃把事情说了一遍。说的时候,心情似乎还在波涛汹涌之中。龚律师毕竟见多识广,听完关桃的讲述,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法律上来讲,失踪人口需要先报失踪,失踪四年后仍然没有出现,他的家属向法院提出申请,认定失踪人员死亡,并由法院予以公告,公告后一定期限失踪人员仍旧没有出现,死亡推定生效,利害关系人可以自由处置被推定死亡人的财产。我想,邱明远失踪后,你们没有做这些程序。”

“是的,啥人懂这些事体。当时我师傅啥地方还有财产,绸布店负债累累。我接下来,提心吊胆,跟债主横讲竖讲,好不容易才挺过来。”

“我明白。不过,律法严格,如果当时按照法律程序做了,现在一点问题都没有,因为伊已经失踪六年多了,足够认定为死亡,但是,现在会有麻烦。法律上,伊活着,其他人无权处置财产,法庭可以宣布公司转让无效。这里,有操作空间,伊可以咬下一块肉的。”

“可是,如果当初师兄没接下协隆,协隆早不存在了。”顺礼愤愤地讲。

“问题是,协隆不但存在,而且不小,所以才引来了这个灾祸。关先生的意思哪能?”

“我觉得,太可笑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凭良心照顾师母一家,现在出这种事体,我没办法接受。”

“那只有法庭解决了。关先生应该很快就会收到法院传票。法院解决,需要准备证据和证人,以情理打动法官,赢得法庭的支持。但即使法庭完全采信侬的证据和证人证言,我觉得,侬还是不得不支付一定的代价。”

“支付代价不要紧,但道理要讲清爽,是不是?不然心里太窝塞了。”

“还有,关先生,如果对方提出财产保全,法院有可能下令冻结公司资产,到辰光收购鸿安的款项可能没办法支付,而合同已经签了,定金也支付了,这对侬可能是更加重要的事体。如果可以的话,第二笔款不要着急支付,以防万一。”

关桃连忙问顺礼第二笔款是不是已经支付,顺礼无奈地讲,因为前几天关桃已经签字盖章,昨天已经付出去了。关桃长叹一口气,觉着脖子冷飕飕的。

龚律师讲:“那没办法了,赶快准备吧,收购的事抓紧做,尽快完成交接,这样至少不会前功尽弃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当年侬师母签字的转让协议和收据,赶紧寻出来!”

关桃打开保险箱寻找这两份文件。然而,翻遍整个保险箱,没找到。关桃回头看着龚律师,很多年中,这是他第一次露出绝望的眼神。
 
最后编辑: 2020-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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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钱少,生意转让的合同,没做到无懈可击,
当时做合同的律师,要确认卖方的确是生意的合法持有人的,不然,大家都去卖埃菲尔铁塔的话,会有好多纠纷的,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川普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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