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明,这不是俺的外公外婆,是俺老公的, 但为了书写表达方便,俺还是称外公外婆吧,为了家园币,俺也是拼了。。
外公与外婆最早相识在上海,相识这个词不大准确,但我也不知道哪个词更为准确,那时候外公在上海工作,外婆在一个教会学校读书,每天早上同一个时间,他们都会出现在同一条街上,顺着街道,走三个十字路口,外婆转弯离开,外公直走。。
一开始他们都没有留意对方,慢慢的见的多了,如果互相看到,两个人会微笑一下,或者点个头,但从来没有答过话,都是各自走各自的。。
那个时候外婆还小,对外公的印象,按她的原话就是“很丑”“这人实在是太丑了”路上那么多人,她都不记得,但因为外公长得丑,所以记得他了。。
但外公那时候却是喜欢上她了的,所以一开始的确是偶然,后来就是有意无意的等她出现,但始终没有勇气说一句话或者做什么。。
后来外公被选上了国民党的官派留学日本学医,因为想到自己一去几年,变数太多,外公没有做什么,匆匆忙忙的去了日本,这段感情,还没萌芽就悄无声息的湮灭了,外婆只是他异国他乡偶尔还想起的那个漂亮清秀的女孩子。。
几年以后,外公和外婆再次相遇,那个时候,外公已经是武汉一个医院的医生,外婆则是那里的护士。两人一见面,就认出了彼此,后来就顺理成章的,恋爱,结婚,生孩子。。
两个人感情很好,期间经历了走日本鬼子,也做出了决定不去台湾,还有不少磨难。。。
后来外公在南方的一个医院做院长,外婆一开始做护士,因为是保姆带孩子,一场意外,大儿子去世以后,外婆悲痛与自责之余,决定自己在家做全职家庭主妇。。
外婆全职主妇在家那几年,是俺老公的妈,也就是俺婆婆记忆里面,自己人生最快乐的时光,她现在都还时不时回忆起小时候,一到礼拜天,外婆就开始准备好很多好吃的,从芝麻糖到水果,从凉拌小菜到酱牛肉,然后每个人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一家人会去公园或者河边,玩上一整天。。
可惜好日子不长久,外公五十多岁就去世了,因为大儿子过世,外婆42岁的时候又生了一个小儿子,外公过世的时候,小儿子才三岁。
外婆为了养家,就又回医院当护士,一个寡居女人带着三个孩子,还要工作值夜班,后来因为家庭变化太大,老公的姨妈,本来是所有孩子里面最聪明伶俐的,得了很严重的疾病,因病一辈子在家,外婆一面工作,还要照顾她,这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外婆应该算是无神论吧,外公去世以后是土葬,外婆从未去上过坟,我们当地风俗,每到清明,七月十四,过年都要供奉过世的人,她也从来不做。有一年报上有迁坟通知,正好是外公下葬的地方,说不迁就当无主坟处理了,她也没去管。在她眼里,这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外公已经不在了,人死了就死了,任何这类活动,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没有意义。
但直到老了,她仍然能清晰的回忆起她和外公在一起做过的很多细微的小事,一点一滴,比如,外婆喜欢头上喜欢戴玉兰花,应季节的时候,一般卖花的人会很清早在街口的菜市卖,有时候卖花的人有事不来,外婆回家以后心里还惦记着,外公就悄悄跑去比较远另一个菜市买了,回家给外婆以后才去上班。。她慢慢说起那些事情的时候,好像事情就发生在昨天,或者,外公作为一个人,已经不在了,但在她心里,却从来没有离去过。。
后来卖花人没有了,外公也过世了,外婆头上也再也没戴过花。她工作到72岁的时候才退休,100岁的时候去世。。
我家小时候住在一个大杂院,出院门五十米是条主街,上了主街以后十米左边的巷子里,就是一个医院的宿舍区,外婆就住在那里。
老公小的时候,因为父母忙于工作没时间管他,只要是寒暑假,他都是被送来我这个城市,在外婆家渡过的,所以附近巷子,小孩们都很熟,他和我都有一些共同的记忆,比如,一帮小孩,一个骑着另一个,互相冲,拿竹棍打来打去。在巷子口玩踢棒躲藏游戏。抱着一条腿,金鸡独立跳啊跳的互相撞。或者爬铃琴果,无花果树摘果子吃。。
我们都记得这些游戏,只是,我和他都不记得,一起玩的小孩里面,有没有彼此了。。
我大学毕业工作的时候,又回到了这个城市,和老公算是异地,那个时候,老公每个礼拜都要来看我,哪怕是因为工作忙,他路上得花七八个小时,到这里只能呆两三个小时,就得走,他都会来。。
他来了,一般我们都是自己玩,但如果时间松动,有时候我们也会去看他外婆,外婆那个时候已经很老了,但依然思维清晰,身体健康。或许是因为她已经老到知道要安然接受生活给予她的任何东西,也或许是她对孙媳妇本来也没有啥太多的期待,只要是个女的就行。她对我没有任何排斥,每次见我都是很开心,所以才会聊到一些事情。。
因为各种流离失所,后来是特意烧了,外公外婆早年的照片都没有了。老公从来不知道外公长撒样子。外婆过世的时候,通知了她的亲戚,她的亲戚平辈,老一辈都不在了,但小辈们东翻西找,居然找出了她几张工作以后的照片,现在看到的几张,是外婆工作结婚以后照了寄给家人的,亲戚翻拍发给了发给我婆婆的,我婆婆原来都没有见过。。
外公的大头照
外婆大头照
外公唯一一张白大褂照,他的确不大好看,哈哈。。
外公外婆和亲戚的合照,左边两个大人是外公外婆,外婆前面的女孩是我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