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年底我哥离开清华去美国南加州大学留学,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个学医的女孩。这女孩是上海人,爸妈都是医学院的教授,70年代曾经下放到了徽州的一个小山村两年,而那时我妈也因为我爸的冤案受牵连被调到屯溪郊区的一个小学。他们惊奇地发现,年少时居然相隔不过几公里却不知道彼此,十几年后却在大洋彼岸相识相知。杨柳江岸,灵秀山峦,竹海清幽,蝶舞花香。。。炊烟袅袅水墨画一样的徽州小山村让他们有了说不完的话题,缘分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后来这眼睛大大的漂亮女孩就成了我的二嫂。
一直就想写写我的二嫂,因为在我的眼里,她就是一个传奇。
二嫂对我十分的好。记得我哥第一次回国的时候送了我一条金项链,金灿灿苹果形的吊坠,上面写着“出入平安”,我十分地喜欢。很多年后,在我哥家翻相册的时候才发现那条项链曾挂在二嫂的脖子上,一问才知道原来我哥那时留学全靠做助教维持自己的一切开支,回国时发愁没剩多少钱能给疼爱的小妹妹买份像样的礼物,我二嫂知道后二话不说把自己的项链摘下来让我哥带回家送我,说小女孩都会喜欢,还能给小妹做护身符呢。。。
我生老二的时候我妈在跟我哥通电话时说她挺担心没人照顾我的,二嫂在一旁听说了,就跟我妈说:妈,你放心,我们都在北美,离得这么近,我们是她的娘家人,会是她坚实的靠山。结果是我动手术的前一天,我二哥从旧金山飞了过来,他帮我在家照顾老大,天天给他做饭送他上学,让我老公专心在医院照顾我,二嫂在家照顾俩侄儿。二哥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在我家呆了一个星期,直到我平安出院安顿好才飞了回去。。。平时二嫂逛街,只要看到她认为适合我的衣服,鞋子,包包,首饰等等就会买下,放在家中等着我。每次我去她家玩离开时,她都会让我带走满满两大箱子她给我买的东西。而且可能是因为学医的缘故,她从没问过我衣服的尺寸,鞋子的号码,但她买的东西居然永远比我自己买的还合身,甚至裤子的腰围,bra的大小都是正正好,按她的说法,她看一眼就有数了。。。
二嫂出身医学世家,书香门第,跟我家一样,她家也是两哥一妹,她却没养成娇气的毛病。她说她比我哥辛苦,我哥从踏上美国的土地起虽然没要过家里一分钱资助也从没打过累脖工,而她还曾经去餐馆做过,还好天生丽质,后来谋得一份课余时间给人家做服装模特的工作,才算苦尽甘来。
二嫂身上有很多优良的品质,最令我敬佩的还是她的处变不惊:我二哥物理学博士毕业后就开始跟朋友合开公司,95年生了大侄儿后我哥更是忙碌起来,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了,他经常会全世界各地地跑,二嫂虽然也拿到了MD,但为了支持我哥的工作就回归到了家庭,不再上班。有一次我哥在巴黎出差,深夜我二嫂感觉身体很不舒服,她赶紧自己开车去医院,之后的说法直到后来跟哥嫂在黄石公园一起度假时我才知道了真相。我哥当时打电话回家说我二嫂急性阑尾炎手术切除时意外发现了癌细胞,还好处在0期,顺便就把那段肠子切掉了,还算幸运,一点问题都没有。而我二嫂后来聊天时笑着告诉我说:哪里是什么0期呀,差不多是肠癌中晚期了,你哥是怕你们担心才那么说的。医生当时就问她要不要做手术,有没有人陪同,结果是二嫂很镇定地回家理了几件衣服,把侄儿送到了她哥家,自己就去住院了,告都没告诉我二哥,要是我早就吓瘫了。。。上帝保佑,治疗完她居然完全康复了,开开心心地活到了现在。除了吃禽类一律把皮撕了扔掉之外,二嫂生活极其不讲究,给我们做菜剥下的黄叶子她都会用水煮煮自己吃,她说黄又不是烂,没事的。她不仅极节俭外还十分勤快,每天忙忙碌碌做不完的家务活,不忙到12点绝没可能睡下,她是全家最晚睡最早起的人,颠覆了我认为熬夜伤身的认知。在锻炼方面她还是很自律的,平均每天走一万步,分批做一百个俯卧撑(据她说是为防蝴蝶袖),上健身房,50多岁的人貌似越来越有活力。
另一件事二嫂的功劳也是大大的。大侄儿中学时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十分调皮捣蛋不务正业,我哥为此很头疼,甚至当听说我一同事的儿子很不懂事参军之后就变很好了我哥都想上门去讨教,最终无果。直到有一天,侄儿入侵了学校的图书馆系统,把系统整瘫痪被校长找去谈话,受了刺激从此不想再上学,(我哥家所处的学区十分的好,很多大咖的孩子都在那所公校里,后来我哥家老二跟乔布斯的女儿还分在了同一班。)我二嫂居然会毅然决然作出一个决定,在Palo Alto边的山景城租了一栋房子,专门陪老大在那边念了一年的书。大侄儿貌似幡然醒悟,洗心革面象换了一个人,之后去牛津念了Computer Science,在学校就给别人写app,卖一万英镑左右一个,赚了钱在学校时就自己开了两家公司,毕业后回到旧金山又开了另一家公司,自己出任Founder兼CEO。他时常找机会飞来飞去陪人吃饭推介自己的公司,在拿到几笔小风投后最终吸引到了红杉资本2500万美元的投资。95年的小孩现在公司估值到了一亿美元。连我哥这么低调的人(新浪科技曾报道过他的主题演讲,我是无意中在网上搜他名字时才看见的大幅照片。90年底他在国内捐了一座希望小学,也是因为我妈喜欢收集硬币他把人家回报他的一大把希望小学纪念币拿回去给了妈妈我们才知道)电话中说起这些我都能感受到他掩饰不着的喜悦,我说大侄儿已经超越当年的他了,我哥说那确实是的,后浪终于把前浪拍在了沙滩上。大侄儿现在也跟当年的他那么忙,今年一月时飞到了香港,然后找了一天时间从香港飞到上海,之后坐高铁到了屯溪,就为陪爷爷奶奶在老街一楼吃一顿饭,连家门都没有时间进就又马不停蹄地回到了上海。。。
对于二嫂来说没能继续医学事业显然还是有遗憾的,于是她就希望二侄儿可以子承母业。每次回中国探亲的时候,她都利用资源把老二送进手术室去观摩医生动手术,但最终老二却还是步哥哥后尘去了英国念了别的学科。二嫂没失望,坚持不懈点点滴滴培养他的兴趣,去年才听说二侄儿已经回到了美国进了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学医了,本来二嫂还联系好了几个月前让他到拉斯维加斯一所医院去实习,不过因为疫情的原因没能成行。
除了把俩儿子培养成才外二嫂平时也没闲着,她买分红保险,投资股票(10年买的苹果到现在还在手上)等等不亦乐乎,而她做得最成功的还是投资房地产。她告诉我08年次贷危机的时候她每天没事就是开着车到处转,看哪有房卖,看好再让我哥决定。当时加洲洲府所在地Sacramento的小独立屋都是一万多美元一栋,到旧金山湾区也不过车程一个多小时。他们一口气买了10几栋,每栋再花个几万美元装修,轻轻松松一个月至少一两千美元就租出去了(我11年去她家玩的时候他们还专门带我去看过,看起来还挺不错的独立屋不知道当时怎么那么便宜就卖了。)。旧金山湾区房价贵很多,但升值很快,他们也买了五六栋,还有拉斯维加斯,去那度假时看见七八年新的独立屋才十几万美元,又买了两栋,这些都是买来出租的,还不包括自己专门度假用的。我不得不佩服她的眼光,不象我即便大学毕业不久有了第一桶金也只会存到银行和股市,错失良机。现在这些房子都涨了很多倍,但二嫂并没有因为财富的增长而改变,在她身上看不见暴发户的招摇,她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她家依旧没有保姆和钟点工,力所能及的事都是她亲力亲为。只有花园是交给专人打理的,家里的维修也专门有一华人老师傅帮忙。去年我自驾去她家时正好赶上圣诞节期间,有一天看见那西人小伙过来修剪清理好花园要离开时二嫂赶紧拎起早早准备好的一大篮礼物跑过去送给他,跟他说圣诞快乐,小伙子很开心。同样有年过年我在她家也看见她为那华人老师傅准备了礼物和红包。二嫂就是这么面面俱到的人。
二嫂还帮忙把她大哥一家移民到了美国,她的侄儿据说之前在国内成绩很差,到了美国却也是名校一路念到了博士。她二哥不愿意来美国,她就怂恿一直是学霸的侄女到她家边上的斯坦福来留学,现在侄女在斯坦福也做上了助教,过得如鱼得水,十分快乐。二嫂也经常安排我们一大家人的聚会:报旅行团让我们陪父母去韩国旅游(那次可惜了,因为我家老二的中国签证当时是单次的,若出去了就回不了中国了,最后就只能让我家老大跟着外公外婆和舅舅们一块儿去了,我带着老二在屯溪家中跟同学混);订邮轮让我们兄妹三人陪父母去日本观光;让我二哥领着我们从拉斯维加斯到大峡谷去玩,她自己则在度假屋给我们做晚饭等我们回去;找黄石公园漂亮的大木屋让我们一起在那度过了一周难忘的时光。我们兵分两路同一天到达,二嫂她们比我们早到一两个小时。那天一进门就看见房主在桌上留下的一瓶酒,抽屉应急的东西里面面俱到,连防熊喷雾都给我们准备好了,不过还好没用上,只看见了可爱的小鹿。大家都感受到了房主的善意,很开心。那栋大木屋一层全是娱乐设施:乒乓球,桌球,曲棍球,飞镖等等,大到来一个旅行团的人都能住得下。。。合影照中我身上的衣服就是二嫂买了给我带到黄石的。
二嫂陪妈妈在大提顿国家公园游玩的合影前两天接到我哥的电话说他们这个月底又要去维多利亚海对面的天使镇度假了,问我们现在还能不能过去。那栋度假屋离我家车程带坐轮渡一起也就三个多个小时,每次他们过去都会邀我们一块儿去住几天。第一次去是七年前了,当时我曾经写过一篇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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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栋房子里,躺在床上都能看见大海,小鹿一家三口就像家养似的,在院子里悠闲地踱着步,真正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时间从不等人,可是因为这场猝不及防的疫情,我们无能为力已然错过了很多心心念念的亲人团聚其乐融融。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无论时光深浅,每一次别离都依依不舍,每一次相聚都意犹未尽。但愿上天垂怜,早日重启到说走就走来去自由的美好时光,给我们留下多一点的温暖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