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年美国的感恩节前后我都会在国内,二哥也会带着嫂子回去,大家都很享受一大家人团聚,热热闹闹的时刻。但去年因为我一年回去了三趟,到了十一月,妈妈跟我说你就别回来得那么勤快了,过几个月等到春假再说吧。于是我就决定利用圣诞假期去美国自驾游一趟,那时二哥在国内,他帮我安排说让我先去Lake Tahoe,他们回美国后马上也会去。于是有了下面这篇游记:
https://forum.iask.ca/threads/890477/
只是那个时候我们都没有想到,直到今天,又到了一年的感恩节,我们却再也没能回去。
这一年,爸爸一直在住院,家中所有的事全靠大哥,他陪妈妈体检,给爸爸做营养餐,天天忙得不亦乐乎。所以我会说,这个感恩节,我最想感谢的人是我的大哥。
大哥比我大十几岁,他上班了我却才刚上小学不久。有次跟他去单位玩甚至有同事问他我是不是他女儿。据说原本有了兄弟俩爸妈就没想再要孩子了。耐不住二哥的保姆跟妈妈叨叨还是有个闺女好,女儿是贴心小棉袄,爸妈最终才心想事成有了我。
老爸在冤案昭雪补发工资享受了离休待遇之后曾感慨地对我说他觉得很对不起我,因为我的童年他基本缺席了。但是他不知道因为有妈妈和俩哥哥的精心呵护,我的童年一点阴影都没有,一直都觉得很幸福。
听妈妈说大哥从小就很能干,很勤快,以至于我小baby时用的尿布都是大哥拿到新安江去手洗的。因为爸爸蒙冤,妈妈受拖累下放到了市郊的一所小学。可能是妈妈没办法用她一个人的工资养活四口人,最后妈妈安排大哥到一熟人家所在的农村去挣工分了。过年的时候,大哥回家了,看见妈妈并没有为我准备新衣服,说这怎么行,小孩过年应该要穿新衣,于是转头就掏出他辛辛苦苦赚的钱去买了布料让妈妈给我赶做了一身漂亮的新衣裤,这一幕成了我这一生所能追溯到的最久远的记忆,深深刻在我年幼的脑海,始终不曾忘怀。
后来大哥回来跟二哥同年参加了高考,二哥作为应届生考去了北京,大哥则考到了省会合肥。曾在家中看见过一封泛黄的信笺,是大哥写给二哥的,问二哥钱够不够用,不够的话他还有一些,可以寄去北京。大哥上学时很节省,甚至放假从学校回家都是尽量搭便车就为省个路费给小妹妹买点礼物。我这辈子第一件小旗袍就是大哥从省城给我买回来的,虽然有点小,但我还是绷着穿了一年。
从小学到大学,大哥一直是班长,他极其聪明,品学兼优,但为了照顾我们这个家,大哥放弃了省城留校的机会,毫不犹豫地回到了屯溪我们的身边,进了一家市直机关。记忆中的童年幸福时光大哥已经上班,但还住在家里。每天我的辫子都是大哥变着花样给我梳,学校里的老师都夸他辫子辫得真漂亮。大哥还会经常把我抛得高高的,再接住。奇怪的是我从来不怕他会接空让我掉到地上,只觉得很开心很好玩。小时候暑假最爱做的事就是傍晚跟着两个哥哥去新安江里游泳,顺便摸鱼。每天都会抓到很多活蹦乱跳各式各样的鱼,大哥这时就会用江边的藤蔓串成一串,让我兴高采烈蹦蹦跳跳地拎回家。家里有妈妈熬了绿豆汤,炒了花生在等着我们。那画面在之后的岁月里一直温暖着我。
大哥很会做饭,只要他在家,都是他下厨房。他之前出差时每去一处在饭店吃饭碰见好吃的都会问来做法回来做给我们吃。逢年过节他都能用极短的时间手脚麻利地做出一桌丰盛的饭菜。甚至当年我请办公室的一众同事回家吃饭都是他来帮忙掌勺。。。
大哥对古董很有研究。上班后他就开始到徽州各偏僻的农村去收古董。徽州是徽商的发源地,有很多珍贵的古玩字画散落在民间,大哥收罗了五花八门很多的东西,从来就没舍得变卖(只是九十年代有次他去香港开会带了一把收来的扇子,被所住酒店的经理看中,死活买走了,赚了一万港币。),但却十分舍得送给我和二哥。给二哥的多是瓷器和字画,给我的大部分是玉石挂件,有一次他给了我一个玉佩,是大小俩玉环,小玉环能在大的里面转,十分精致漂亮。只可惜有次小偷进家,把放玉佩的整包首饰都偷走了。大哥因为收古董的缘故知识面变得很广,同时也教会了我不少。有次他给了我一个玛瑙做的三条腿的癞蛤蟆,我这才知道原来三条腿的癞蛤蟆叫三足金蟾,是古代的神兽,可以招财辟邪,因为月宫里住着金蟾,所以也代表了前程似锦。。。他听说我家老二喜欢收集钱币,就拿出两摞收藏了20多年还从未开封过的人民币送给了老二。
大哥很会画画。考大学前他一度还曾当过妈妈学校的美术代课教师,还记得有天一堆小孩在教室门口围着看大哥在黑板上画画,也包括我。他画的是一缸惟妙惟肖的金鱼,让我觉得十分自豪,我就差告诉别人那是我大哥了。大哥口琴吹得也很好听,他是我们家除我妈以外惟一一个听到了旋律就能写出曲谱的人。直到今天我还怪我妈为什么这个长处没遗传给我?大哥的乒乓球也打得很出色,因为有他的陪练,我在单位和市里的乒乓球比赛中也拿到了名次。有年二哥从学校放假回来教我们学会打了桥牌,之后大哥的牌技越打越好,经常被邀请去参加桥牌比赛,拿奖拿到手软。
大哥让我最敬佩的还是他会抓蛇。我是极怕蛇的人,而大哥却是不管什么种类哪怕是剧毒的竹叶青他都敢下手,而且快准狠,从来没有失手过。所以小时候吃得最多的野味就是蛇肉。每一次逮回来的蛇宰杀后他都会先把生的蛇胆摘下让我妈吞下去,也不知他从哪里看来的说法。但是我妈现在80多了,眼睛确实比我好太多,既不近视也没有丁点老花,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应该是蛇胆功不可没。
出国以后每次回去大哥对俩外甥都特别好。开车带着他们到处看风景到处玩,他们看似麻烦的要求大哥也都会不遗余力去帮他们完成心愿。爬黄山对我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在国内的时候我曾陪人上过七八次黄山,每次都是后山缆车上缆车下,前山的迎客松一次都没见过,光在后山爬爬都要爬哭了。最后一次我才算下了决心,从后山爬到了前山,才终于算见到了大名鼎鼎的迎客松。当老大提出想去黄山拍日出时我一口拒绝,所以大舅就毛遂自荐带着两兄弟去了一趟,陪他们看日出日落,满天繁星。
新安江边的日落也吸引老大,于是大舅买了外卖,傍晚带他们爬上了江边山顶的孙王阁。大舅耐心地陪着他们看夕阳慢慢消退,等华灯初上夜影阑珊。。。然后黑漆漆地陪他们下山回到家中。
在爸妈来过加拿大后我觉得大哥也应该过来看一看,于是就帮大哥办了加拿大的签证尽管他说他不过来。之后二哥特地去上海陪他面签又拿到了美国签证。终于他在妈妈的陪同下踏上了北美的土地,先在我家呆了段时间,然后我给他们买了海岸星光线的卧铺火车一路从西雅图坐到了旧金山。除了西海岸外,大哥玩遍了美东加东还登上了500多米高的新世贸大厦。之后跟二哥一家从旧金山自驾到黄石,再由我和俩儿子带着他们自驾从黄石到卡尔加里,班芙,最后回到温哥华,一路的风光也算收获满满。大哥在我家也没闲着,家里的葡萄藤种了五六年一直趴在地上没结过一颗葡萄,大哥一来给它搭了个简易的架子,修了枝,把它扶上架,没想到葡萄藤第二年就回报了他挂果了,从此一路开挂,年年硕果累累。大哥的农活不服不行。
大哥在很多年前在桃花源里人家的黟县买了一大块地自建了一栋房子。还自己挖了池塘种了一大片荷花,就因为妈妈喜欢看荷花喜欢夏天的夜晚听取蛙声一片。我们去年暑假也特意去住了几晚,有山有水,很美的地方。为了爸妈能吃上有机蔬菜,大哥还一个人开垦出一大片菜园。种上了各种各样的蔬菜,每周开车一个小时去那管理一天,家里面的蔬菜基本上就自给自足了。很多时候,他还把蔬菜晒成了干菜留着给我带来了加拿大,包括在我们家后院山上他挖的竹笋晒的笋干,还有他特意用树桩打洞塞种子种出来的香菇也晒干给我带了过来。或许有人会说,这样的干货加拿大也买得到,没必要带,但至少我能感受到这里面蕴含的浓浓的亲情。而且自家做的干菜和外面买的味道确实不一样。我带来的笋干有家园网友也尝到了,事后才发现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笋干。他应该后悔当初我要给他他死活不想要,最后勉为其难只收了一点了吧?
听说我喜欢吃糯玉米,大哥今年还特地种了一片,只可惜直到收获也没能等到我回去还被野猪拱了不少。
2019年春假回去时我妈的背部一直很痛,这种疼痛还会游走,都在腰背部,以腰为主,今天这里痛,明天那里痛,疼痛始终存在,拍了两次增强CT,肺部加腹部的,都没太大问题,医生说不出所以然,因为可以走动也没想到会是骨折,好在后来我问了在骨科做医生的同学,他说可能有骨折,于是带妈妈去拍片,结果果然是同学说的骨质疏松引起的胸椎断裂。浙江老家有家骨科医院很有名气,很多人口口相传打骨水泥针就不会痛了。而浙江的娘娘刚巧要办90大寿,我就带着老二和大哥一起陪妈妈赶去了浙江给她祝寿,顺便想给妈妈试试骨水泥针。原以为骨水泥针可以打过就走,没想到还需要住院先输液起。去浙江前闺蜜跟我约好她想利用清明节假期从深圳坐高铁去黄山看我。我觉得我是有空的,于是就答应了,她就买了票,还有别的同学也会从铜陵出发自驾去我家。听见妈妈需要留下来看病我就想让她们都别去黄山了。这件事让大哥知道了,他说你们同学都十几年没见过面了,这次他们难得下决心抽空来看你,你还是回去见一面吧,你已经不适应开国内的高速路了,我开车送你们回去,这边就让表姐妹照顾妈妈两天没问题的。因为大哥的支持,我们前一天下午开了四个多小时,从老家回到了黄山的家中,第二天一早去高铁站接到了闺蜜,跟自驾来的同学也汇合了,大家高高兴兴地聚了一天,都觉得不虚此行。第二天他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黄山,我们也开车返回了浙江。妈妈打骨水泥针真的十分见效,第一天打进去,第二天立马就不痛了,老家的医院果然名不虚传。静养了几天后,我们又一起回到黄山。这样的结局真的是太完美了,闺蜜说应该好好谢谢大哥,还带她们去我家后院的山上挖了竹笋,开心死了。
大哥做了太多太多值得我感恩的事。是大哥拉着二哥把五岁的我丢进新安江的深水区一次就学会了游泳,是大哥教十岁的我怎么切菜才不会切到手指,是大哥带着侄女坐着火车送十七岁的我去的大学校园,是大哥帮二十出头的我报的驾校让我学会了开车拿到了驾照。。。无论是在贫穷还是富裕时,大哥都会给我满满的幸福感,他用自己的方式呵护着我们,给了我们无处不在的温暖和感动。因为有他,我和二哥远在万里之外也很安心。又一个感恩节到了,在这个特殊的感恩节,我要特别感谢他,我亲爱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