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文)畅销书作家马尔科姆·格拉德威尔(Malcolm Gladwell),曾在“谷歌时代精神”Google Zeitgeist的论坛上,分享了两组数据:
一组,是哈佛大学和普通学校,攻读数学、科学学位学生的毕业率对比;
另一组,是不同层次学校毕业生的学术论文发表情况。
结果发现,在名校“垫底”的学生,毕业后的表现和成就,可能远远不如,普通学校里的顶尖学子。这在国外媒体上引起强烈反响。
Gladwell在演讲中倡议家长和学生:不一定要选择哈佛这样的顶尖名校,选择一所普通的学校,也许会更好。
在谷歌演讲中,Gladwell将这种不顾一切追求名校的行为,称为“精英机构认知障碍” (Elite Institution Cognitive Disorder,简称EICD)。
他认为,这是我们社会的一个通病,我们在不同程度,不同方面都在受这一认知障碍的困扰,却不自知。
Gladwell是《纽约客》杂志的撰稿人,《异类》等多部畅销书的作者,作品涉及多种社会科学研究领域,还提出过广为人知的 “一万小时原则”
从考上名校的“佼佼者”到“辍学者”
我们倾向于夸大精英机构的重要性,却低估了处于层次结构底层的代价,因而做出一些非理性的选择。
比如,都希望孩子去最好的学校,最好的大学,以便他们毕业后能进入最好的公司工作。但是,选择精英大学或精英机构,一定比其他选择更好吗?
Gladwell展示了一组有关“不同学校学生,最终获得STEM学位情况”的数据。他表示,虽然每年理工科毕业人才都很紧缺,但是依然有很多原本打算攻读数学、科学等STEM学位的学生,到了大学第二年就放弃了STEM学位。
我们很容易想到,这是因为,科学和数学很难,需要一定水平的认知能力,而我们并没有这么多足够聪明的学生。
哈特威克学院STEM学位获得情况
可是,对比一所顶尖名校和一所普通学校的情况,就会发现问题。
哈特威克学院(Hartwick College),位于美国纽约州北部的小型文理学院,它在美国文理学院中排一百多名。
在这所普通的学校里,那些希望攻读科学和数学专业的学生中:
成绩排名靠前的学生,全部都获得了STEM学位;
排名中间的孩子,绝大多数都获得学位;
而排名靠后的学生,很多都选择放弃了STEM学位,甚至辍学。
我们似乎很容易归纳为:能否获得STEM学位,和学生的学习成绩、认知能力呈正相关。
哈佛大学STEM学位获得情况(图略)
所以,在哈佛这样的大学,哪怕是成绩最差的学生,也应该像哈特威克学院的优等生一样,获得STEM学位。
可事实并非如此,哈佛大学居然与哈特威克学院,有着相似的情况。
在哈佛大学:
那些成绩靠前的孩子,也都能获得STEM学位;
而成绩靠后的学生,大多放弃了STEM 学位,转到其他更容易的专业,甚至是辍学。
尽管这些在哈佛位处“中下游”的孩子,其实都很聪明,他们的SAT成绩,也比哈特威克学院排名最靠前的学生还要高。
不仅仅是哈佛和哈特威克学院,在任何一所大学,无论学生的SAT成绩如何,这方面都有着相似的比例数据。
其余学校STEM学位获得情况
这是为什么?
Gladwell强调:“能否获得STEM学位,和学生的入学成绩,以及认知能力水平,并非直接相关;它更取决于学生在群体中的相对位置,比如班级排名。”
也就是说,那些在哈佛排名靠后的孩子,并没有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数学能力,其实已经超过了全世界99.99%的学生,他们只盯着自己身边更优秀的学生。
他们在比较中变得越来越不自信,开始对自己在数学、科学上的能力产生怀疑,觉得自己不是学理工科的料,甚至产生放弃的念头。
来自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米切尔(Mitchell Chang),还做了一个数据分析。
他发现:大学的SAT分数每提高10分,一个学生成功获得理学和数学学位的比例,就会下降2%。因此,从马里兰大学(SAT平均成绩150)获得STEM学位的几率,要比哈佛高出30%。
Gladwell开玩笑说,当你只能在哈佛“垫底”时,不妨选择马里兰大学这样的学校。
马里兰大学
“STEM学位更重要,还是把哈佛写在简历上更重要?”Gladwell发出这样的疑问。可是,他很清楚,没有多少孩子在面临哈佛这一选项的时候,会放弃。
因为我们在做选择时,总是倾向于选择最顶尖、最精英的大学,却低估了一个人位于底层结构所要付出的成本,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心理方面的“相对剥夺感”。
心理学上的“相对剥夺感”
为了更有说服力,Gladwell分享了另外一组调查,它来自两位经济学家,约翰和盖伊,对经济学博士学生毕业后发表论文的情况进行了检索分析。
他们对顶尖经济学期刊发表论文的数据进行检测,涵盖包括哈佛、麻省理工、耶鲁、普林斯顿、哥伦比亚、斯坦福、芝加哥等各大高校毕业生,在毕业六年时间里的论文发表记录。
通过对这些论文的质量、频次,进行综合评分,他们得到的结论是:无论什么水平的大学,那些名列前茅的学生,毕业后在论文发表上都有很好的成果。比如:
哈佛的顶尖学子人均发表4.31篇;
麻省理工的顶尖学生发表4.73篇;
多伦多大学3.14篇;
波士顿大学则是1.59篇。
但是横向对比却发现了问题。
那些顶尖名校毕业排名靠后的学生,在学术出版方面反而趋向减少,只有0.7篇,远远少于普通学校里和自己同等能力(同等SAT分数)的学生。
也许,论文发表情况,并不直接与毕业生的成功与否挂钩,但不可否认,它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参考指标。高质量论文的发表数量,表明一位学生在学术研究上的投入和成果。
Gladwell还提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论文发表的质量和频次,也是评估经济学家的主要方式。而且发表优质论文越多,越容易申请到科研经费,进而在这一学术领域投入更多,形成良性循环。
这些孩子虽然在自己的学校排名靠后,但是,能进入世界顶尖名校,说明他们不输给那些普通学校的TOP学生。
本可以成为经济学领域的顶尖人才,如今,却落在了后面。
为什么千挑万选的佼佼者,在进入哈佛、麻省等顶尖名校以后,并没有施展出足够的才华,而变得失败?他们进了名校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这背后其实有个行为心理学上的现象,叫相对剥夺感(Relative deprivation)。它最早由美国学者S.A.斯托弗提出,其后经R.K.默顿发展,成为一种关于群体行为的理论。
它是指,我们不会根据自己在世界上的位置,来进行自我评估,而是依据自己所处的圈子。
通过将自己的处境与参照群体中的人相比较,包括财富、美貌、名声等各方面,当发现自己处于劣势时,就会产生一种“被剥夺”的消极情绪,表现为愤怒、怨恨或不满。
因此,这种感受并非来自一种绝对或永恒的标准,而是产生于比较之间,是一个相对的标准。
学生时期,学习成绩和学习能力,就是一项重要的比较内容。
比如,当一个学生通过努力复习考了90分,他会为自己的成绩感到高兴;但是,当他知道身边人考了100分时,他就不会像之前那样高兴,而产生一种相对剥夺感,也叫相对丧失感。
这种感受严重时,甚至会造成压抑、自卑、甚至自暴自弃等心理问题。
我们也会发现身边有这样的现象:
一个孩子,进了某重点中学,在这所学校里很普通;
和他当初成绩差不多的孩子,进入了一所普通学校,但是名列前茅。
未来,后者也许会因为被重点培养,而得到更多的资源,且更有自信和学习热情,反而超越前者,取得更大的进步。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Gladwell为我们带来的两组数据,正好印证了一句中国俗语,“宁当鸡头,不当凤尾。”
这一观点不仅在中国,在不同国家的文化中,都有相似的表达。
比如:
日本人说,“做沙丁鱼的头,好过做鲸鱼的尾”。
英美国家的说法是,“做小池塘里的大青蛙,好过做大池塘里的小青蛙。”
教育领域的诸多研究,正在不断表明:普通高校中的优秀学生与顶尖高校中的一般学生相比,表现得更加能干,成绩更加出色,职业抱负上也更具野心。
东亚文化中的“面子文化”,会使这个群体更倾向于选择做“凤尾”,来满足自己置身于精英组织的虚荣感。
因此,亚洲学生更容易选择进入哈佛等顶尖名校、或是毕业后进入华尔街等机构,哪怕是成为最底层的学生,或是做不到比别人更优秀。除此以外,很多学生毕业后,还可能依赖名校光环,不愿意谦卑下来向不如自己的人学习。然而社会变化如此迅速,各行各业都在快速洗牌,“名校包袱”太重的学生,优越感太足,不容易重头再来。
Gladwell呼吁,雇佣者不应该过分看重毕业学校,相对而言,在群体中的相对排名,也许对应聘者影响更深。如果某个高大上的雇佣单位,说自己只招收名校毕业生,这在Gladwell看来,是很蠢的行为。
他给学生的建议是,选择本科大学时,如果一所大学你只能勉强“挤进去”,那还不如去你的第二选择或第三选择,因为你在其中的相对位置,可能会影响你的自我感觉,以及实现目标的可能性。
而作为家长,也不要每天每时每刻,都和邻居的孩子,和同一所学校的孩子做比较。希望在养育孩子方面,我们能摆脱或超越“精英机构认知障碍”,把孩子的心理健康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不管怎样,当你下定决心挤进“精英名校”,在享受它所带来的丰富资源、人脉、名声的同时,也要做好承担位于组织底层,所面临的压力和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