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本周的更新就到这里。
夜闯发廊
学校最近正在进行基建改造,成堆的小石块散落在操场上,体育课无法正常进行,只得改成自由活动。周一下午的体育课,本以为会照例解散,安排班级之间的足球比赛,所以男生们换好了球衣,早早的来到操场集合,女生们则依旧是三五成群,叽叽喳喳的聊在一块,上课铃响后,大家迅速排好队伍,等待体育老师的到来。
我们的体育老师姓阎,阎王的阎,因此大家都管他叫阎王爷。阎王爷个头不高,身宽体胖,体重目测至少两百多斤,据说以前是省队的铅球运动员。炮弹般重的铅球,在他的眼里就是件玩具,每次示范动作的时候,阎王爷总是要轻轻的叹上口气,把铅球拿在手里来回掂量几下,很严肃的叮嘱大家躲到他的身后,然后右手托球,贴在脸颊与肩膀的夹角处,腰部向上一挺,腿上轻描淡写的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犹如凌波微步般的潇洒,铅球呼啸而去,惊起飞鸟一片,不待铅球落地,我们马上很配合地欢呼四起,掌声雷动,此时的阎王爷,神情淡然,故作镇静的伸出胳膊,双手作下压状,示意人群安静,坦然一付明星的派头。当然,英明神武的阎王爷也并不是没有短板,最令他讨厌的应该算是技巧课了,一次课上需要演示前滚翻,阎王爷憋了半天,费劲的蹲下,来了一式狗熊打滚,看的我们目瞪口呆,爬起来后,可能感到不太好意思,讪讪的对我们说:“意会,意会就行。”
站好队后,没过多久,就看到阎王爷远远的走来,身后还拖着一辆小拉车,车斗里放着铁锹和麻袋等工具,一脸坏笑的瞅着我们,突然间,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阎王爷简短的向我们传达了上级的指示,中心意思就是鉴于校改工作进行的如火如荼,为了培养我们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提高为人民服务的革命意识,同时使我们的体魄得到充分的锻炼,因此决定利用体育课的时间,开展学生工地改造实践活动,活动的内容包括并不限于筛沙、松土以及清理石块,以我的理解,简而言之,就是新时代的知识青年下乡劳动改造。
于是,迎着扬起的风沙,我们这群苦逼的青年,在操场上开始了艰苦卓越的劳动,作为监工的阎王爷在一旁掐着腰,不时的到处指挥着,大家一肚子怨气,唉声叹气一片,采用消极应对的态度,松松垮垮的左一铲右一锨的应付着,阎王爷对此倒也是无可奈何,等到劳动结束后,每个人都是蓬头垢面,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我多少有点儿洁癖,本身发质偏硬,又粘上沙土,就像戴着一顶钢盔那样难受,完全没了听讲的心情,一门心思琢磨着赶紧打几壶热水,到宿舍洗漱间清理头发。放学后,我拉起栗子就往外跑,刚出门外,就被小芳给拦了下来,拽到走廊的角落,他神秘的冲我俩笑了笑,凑过头来低声地说:“吃过晚饭,带你们去个好地方!”我问去哪里,小芳摇摇头不肯说,只是让我们先别急着洗头,晚上有惊喜。
晚饭过后,华灯初下,我们哥仨在校园的一处角落汇合,小芳领着我们娴熟的翻过校园院墙,钻进了墙外一路之隔的胡同里。学校旁边紧邻一片低矮的砖房,本来是郊区的村子,近年来由于市区规模急速扩张,这里已纳入旧城改造的规划,原住的村民们早已纷纷搬离,留下待拆迁的空屋暂时出租,其间开了不少的发廊和洗头房,名声渐起,是远近闻名的地下“红灯区”。
巷子里灯光昏暗,影影绰绰,我和栗子跟在小芳身后,不由得有些紧张,想叫住他问个究竟,可小芳就好像没听见一样,不搭理我们,只顾着快步前行。我几次打算掉头回去,可瞅着背后阴森森的胡同,又感到有些胆怯,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前行,大约又走了五、六分钟的样子,排头的小芳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等到我俩赶上来后,闪身一指前方,告诉我们到了,顺着小芳手指的方向,我发现前面的招牌上霓虹闪烁,赫然四个大字“莉莉发廊”。
我和栗子瞬间石化,感到体内血液呼呼的往脑袋里灌,我有些结巴的对小芳说:“你……你带我们到洗头房……来干什么?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小芳一脸淡然,狡黠地一笑,说道:“你们不是要洗头吗?我带你们来这里洗,很舒服的。”栗子说:“那个啥,咱们可得守住原则啊,违法乱纪的事情不能干!要是让我妈知道了,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小芳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们说:“洗个脑袋,怎么了?违啥法?”我说:“真的就是正规洗头?没啥别的服务?”小芳噗哧笑了出来,对我说:“那你还想要什么服务?”这倒是把我给问住了,我和栗子站在原地,犹犹豫豫,看到我俩扭捏的样子,小芳有些着急,两只手分别抓住我们的胳膊,死拉硬拖的进了发廊。
进到屋子里,强烈的白炽灯光耀得眼睛一阵眩晕,好半天才适应过来,我的心砰砰直跳,想象当中的香艳场景却并没有出现,扫了一眼,墙壁的一面是落地镜子,前面摆着两张剪发用的转椅,房间的另一边摆着长凳,角落是水盆和淋浴器,旁边有一张躺椅,一切都是正规的理发厅摆设。在我们的前面,已经有两个人在排队等待,负责剪发的是一位年约三十岁左右的女士,另外一位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正在忙活着准备东西,看到我们,便迎了上来,问我们需要理发还是洗头,小芳摆出很老道的样子,跟她说我们只要洗头,小姑娘笑靥如花,招呼我们坐下稍候,直到此时,我提着的心才算稍稍落了下来。
大约等待了二十多分钟,就轮到我们,小姑娘问我们谁先来,栗子一把把我先推了出去,我有些拘谨,慢慢的走了过去,挺着腰杆,傻愣愣的坐在躺椅上,小姑娘看到我紧张的样子,抿着嘴笑了笑说:“你们是隔壁学校的学生吧?放松点,平躺下来。”于是我很机械的躺下,身体僵硬,脑袋伸到水盆上方,小姑娘一只手轻轻的扶着我的头,用水打湿我的头发,然后轻轻的揉着,洗发间隙,通过聊天得知,原来负责剪发的是她的姐姐,姐妹俩从外地投奔到这座城市,希望凭借这份手艺能够在这里立足,年初的时候,因为从抱怨的学生口中得知学校没有浴室,洗头也很不方便,便敏锐的发现了商机,开拓出单独洗头这项业务,每次收费只有一块钱,因此前来的学生络绎不绝,生意也做得非常不错。
洗完头出来,神气清爽,突然感到轻松很多,以后的日子里,这间发廊就成为我们经常光顾的场所,只可惜没过多久,整个村子拆除一空,那对姐妹也搬去它处,再无音信,留给我们的只有这段有趣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