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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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波斯卡1996诺贝尔奖演讲:诗人与世界
有时,我梦想置身于一些不可能成真的情境。例如,我无所畏惧地想象,我有幸与悲叹人类一切劳碌皆为虚空的《传道书》作者一起交谈。我深深地向他鞠躬,因为他 是最伟大的诗人之一,至少对我而言。随后我抓住他的手。“太阳底下并无新事物”,这是你写过的,传道者。但是,你自己是太阳底下诞生的新人。你创作的诗歌 也是太阳底下的新事物,因为在你之前无人能写下这样的诗。而你的全部读者也是太阳底下的新人,因为那些生活于你之前的人无法读到它们。你坐在丝柏之下,这 株丝柏自创世以来从未生长。它和其他相似的丝柏一样来到世上,却并非完全相同。
传道者,我还想问你,此刻,你还想在太阳底下创造哪些新事物?将你表述过的思想进一步增补?或者,如今可能想反驳你的部分观点?在你的早期作品中,你提到欢 愉——如果它稍纵即逝,又怎么办?于是,你关于太阳底下并无新鲜事物的诗也许会是有关欢愉的?你是否做过笔记,打过草稿?我不信你会说:“我已写下一切, 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补充了。”世上没有一位诗人会说这样的话,更何况像你这样的伟大诗人,
世界——无论我们会怎么想,当我们被它的广博和自身的无能所惊吓,或者愤恨于它对人类、动物、甚至植物(我们为何如此确信植物不能感受疼痛)的苦难无动于 衷;无论我们如何看待被星辰的光线所穿透的浩渺空间,这些星辰为我们正开始探索、早已死亡、依然死亡、我们一无所知的行星所环绕;无论我们如何看待这座无 法测量的剧场,我们已经预订了门票,然而这些门票的寿命短得可笑,被两个武断的日期所限制;无论我们是否能以其他方式看待这个世界——它如此令人惊异。
但是,“令人惊异”是一个隐藏着逻辑陷阱的描述语。毕竟,令我们惊异的事物偏离了众所周知、举世公认的准则,偏离了我们习以为常的显见事物。但关键是,并不存在一个显见的世界。我们的惊异独自存在,并不以与其他事物的比较为基础。
即便如此,在日常言谈中,我们不必停下来思考每一个词语,我们都在使用诸如“日常世界”“日常生活”“事件的日常轨迹”之类的短语。然而,在诗歌语言中,每 一个词语都被权衡,绝无寻常或正常之物。没有一块石头或一朵石头之上的云是寻常的。没有一个白昼和白昼之后的夜晚是寻常的。总之,没有一个存在,没有任何 人的存在是寻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