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永元谈抑郁症
崔永元:母亲帮我艰难走出抑郁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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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卫生组织预测,抑郁症将成为21世纪人类的主要杀手,其中有15%左右的抑郁症患者有自杀倾向。中国有超过2600万人患上抑郁症,而抑郁症严重地干扰了患者的正常工作和生活。
2005年3月,中央电视台著名节目主持人崔永元,在《艺术人生》节目中第一次勇敢地承认自己曾患有非常严重的抑郁症,一度痛苦得想自杀,并因此离开了《实话实说》。
文/罗 晓
崔永元,因主持中央电视台的《实话实说》栏目而一举成名,受到观众的喜爱。他的幽默、机智和带着坏相的笑,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然而,在《实话实说》办得越来越火之际,他却突然退出了,个中原因实在令人费解。不久前,这个谜底终于揭开了。原来,他患上了非常严重的抑郁症,一度痛苦得想自杀。如今,在心理医生和母亲的帮助下,他已艰难地摆脱了抑郁症。
严重失眠,风光背后谁知痛苦滋味
1996年,崔永元开始担任中央电视台《实话实说》栏目的主持人。在此之前,毕业于北京广播学院的他,曾在《中国广播报》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午间半小时》做过记者。1992年,他进入中央电视台筹办《东方时空》。以他的形象,谁都没想到他会做主持人。但后来机会来了,而且他做得非常成功。
崔永元出名了!但没有人知道,他在带给人们欢笑的同时,自己忍受着怎样的失眠痛苦。
崔永元从小就有失眠的毛病,而且是有家族史的——他的外婆患有失眠症、母亲晚上睡不着觉。也许是母亲过多地在他面前强化了失眠的痛苦,以致上小学时偶尔睡不着,他竟夸大了失眠的程度。结果,他越怕睡不着,晚上就越是瞪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考大学前,崔永元的失眠更加厉害了。他知道父母在自己身上寄予很大希望,自己必须考上大学。可是,失眠却让他每天都昏沉沉的。幸运的是,他以顽强的毅力考上了北京广播学院。之后,又一路周折地闯进中央电视台。
崔永元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做主持人,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形象有些“对不住观众”。可自从白岩松做了《东方时空》的主持人后,他就有些心动了。他觉得自己和白岩松都属于不帅、不英俊的男人,白岩松能做主持人做得那么火,自己为什么就不行呢?正在这时,《实话实说》给了他机会。
也许是太想把《实话实说》办好了,崔永元找来大量的国外资料,没白天没黑夜地看。他和栏目组的同事们一起商量节目的风格,策划每一期的话题,挑选嘉宾,与嘉宾交流,起草台词。现场录制时,他既要根据现场情况把问题问到点子上,又要顾及现场嘉宾和观众的情绪和气氛,因此精神高度紧张。每一期做完后,他密切关注收视率、观众的反馈和媒体的评论等,所以不但没有轻松的感觉,而且精神更加紧张。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实话实说》得到了越来越多观众的喜爱,知名度和收视率越来越高,崔永元就更加觉得压力大。这就好比人到了一定的高度,你只能更加努力地往上攀登,而不能松劲掉下来。
长期的精神压力,让崔永元的失眠症更加严重了。每天晚上,当别人进入梦乡时,他仍望着窗外的星空不停地在床上“翻烙饼”。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很困很困,可闭上眼睛就是进入不了睡眠状态。第二天起来上班时,他觉得头如千斤重,身体极度疲惫。
该睡觉的时间,崔永元躺在床上睡不着;而在别的时间,他往往睡意大发。有一次,他和朋友一起去听音乐会,大家都陶醉在优美的音乐中,他却一歪脑袋睡着了,周围的人都对他投以异样的目光,他醒来后非常尴尬。
一次,崔永元和栏目组的同事去丝绸之路采访,随着车在路上颠簸,他睡着了。到嘉峪关的一家宾馆后,同事把崔永元叫醒:“你总抱怨自己失眠,我们看你睡得挺香的呀,你过去是不是为请假找借口?”崔永元觉得自己真的好冤枉,可又没法解释。
进了宾馆,崔永元想借着困劲赶紧接着睡,只要能睡着,管别人怎么说呢!可是,他没敢刷牙洗脸就直接躺在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整整一夜,他都坐在那里,苦熬到天亮。
严重的失眠令崔永元非常痛苦,不得已,他只得靠吃安眠药勉强让自己睡一会儿。每当他站在镜头前主持节目,或者为喜爱他的观众签名时,他都会感叹:“要是能让我好好地睡一觉,我宁肯不要这看似风光的生活。”
痛不欲生,在抑郁症中苦苦挣扎
崔永元失眠越来越严重,每天早晨看着太阳冉冉升起,一夜未合眼的他都会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他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我还能坚持多久?”
崔永元感到痛苦不堪,情绪非常低落,渐渐患上了抑郁症。他曾大把大把地吃药,却仍然被抑郁症折磨着。独自一人时,他痛苦得大声叫喊,用手捶打自己来发泄。可在外人面前,他努力摆出一副很乐观的样子。这种强颜欢笑的无奈令他常常暗自落泪,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那时,崔永元总是爱钻牛角尖,只要听到有人批评《实话实说》,他就会很紧张,就一定要找出原因,力争在下一期做得更好。他总是想着工作的事,总怕自己有什么事情没做好。对自己过分苛刻,加上过度劳累,崔永元的抑郁症越来越严重了。
抑郁症导致崔永元敏感、焦虑甚至恐惧。栏目组星期三早晨要开例会,他星期二晚上就开始紧张,怕自己起晚了会迟到。越是紧张,他就越是睡不着,吃了药也无济于事。
崔永元也曾想过离开《实话实说》,离开了也许对治疗抑郁症有好处。可是,无数观众的来信让他不忍离开。特别令他感动的是,在一次做节目中谈到失眠时,他无意中说出自己患有失眠症,很快就有许多观众给他写信,把知道的偏方告诉他。一名河南观众来信说:“我奶奶曾在山上采过一种绿色的草本植物治疗我的失眠,很管用。我愿意回家乡帮你采这种植物。”还有一名外地中医给他寄了一大包草药,并说过一段时间还给他寄。正因为有这么多观众关心和支持他,希望他能永远主持下去,崔永元更觉得自己应该把节目做好,绝不能辜负观众的一片真情。可是,抑郁症是那么的无情,并不因他的感动而离他远去。
再说,《实话实说》是崔永元亲手创办的,他与《实话实说》有着很深的感情,他当然不想轻易放弃。就这样,他继续坚持着。
在抑郁症折磨下,崔永元变得面容憔悴、人消瘦。有时,他会突然情绪失控,莫名其妙地发火。有时,他会久久地呆坐,不和任何人说话。后来,他发现自己开始掉头发。有一次,他三天三夜都没睡着,他觉得活着真是太痛苦了,还不如死了彻底解脱。
极度的痛苦中,崔永元不得不开始认真地反思。他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越来越严重的抑郁症是由于主持《实话实说》引起的。他太看重这个栏目,太想把它搞好了,并且残酷地要求自己必须做到一期比一期更好看、更受欢迎,如果继续主持《实话实说》,他的病情将不会有任何改变,唯一的出路是离开《实话实说》。
崔永元向父母和朋友谈了自己的矛盾心情。大家这才知道,原来他这几年来一直备受抑郁症的煎熬,病情已到十分严重的地步。大家一致要求他离开《实话实说》,先把抑郁症治好再说,否则健康就被毁了。
2002年9月,崔永元忍痛离开主持了六年之久的《实话实说》。
走出抑郁症,在《电影传奇》中寻找快乐
对崔永元的突然离开,社会上议论纷纷:有人说他已经无法胜任这个位置,有人说他是因为与同事、领导的关系处得不好。对这些议论,崔永元始终没有表态。他不想把自己因抑郁症而离开的真相公布出去。当时,他真的没有这个勇气。
在家人的关心下,退下来的崔永元开始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在心理医生那里,他第一次真正了解到抑郁症是怎么回事。医生告诉他,抑郁症是可以治愈的,只要定期接受心理治疗,按时服药,在半年至一年内就能康复。
心理医生的话让崔永元对自己有了信心,他每天按照医生的嘱咐服药。然而,忙碌惯了的他对突然闲下来感到很不适应。上班的时间到了,他下意识地拿起包要出门,当意识到已经不用去上班时,他突然觉得自己是没用的人。
由于情绪波动,加上服药后的强烈反应,崔永元更加陷入痛苦之中。他常常感慨:“人从一个高度退到低处,真不是容易的事呀!”
母亲敏锐地察觉到崔永元内心的想法,对他说:“过去你出名了。但是你要知道,一个人是不可能永远火下去的。你要学会做平凡的人。”
母亲的话让崔永元震撼,他觉得母亲点到了他的痛处。他想,自己之所以患上严重的抑郁症,不都是因为太争强好胜,把自己架到一个高度而下不来吗?其实,这完全是自己和自己较劲!观众接受和喜欢也好,不接受不喜欢也好,自己不过是平凡的人。《实话实说》离了他照样办,这个地球离了他也照样转,没必要把自己看得太是人物了……以平常心做普通凡人才是最幸福的。
想通之后,崔永元开始积极配合心理医生治疗。渐渐地,他的病情得到了控制,精神状态好了,脸色也红润了。他问医生:“我能不能开始工作?”医生说:“当然可以。我建议你做自己内心非常喜欢做的事情,不要给自己加压,只能当成一种爱好和兴趣来做。”
崔永元开始怀着平常心,与朋友商量做一档节目《小崔说事》,以一些老照片、旧影像、陈年往事等为话题,邀请嘉宾进行现场交谈。2003年7月,《小崔说事》正式在中央电视台开播。节目播出后反应不一,但由于已做好思想准备,他不再像过去那样钻牛角尖了,而是觉得自己尽了努力就足够了。
崔永元在做《小崔说事》的同时又寻找新的点子。他发现,自己对电影有着不解的情结。小时候,他经常去家对面的电影放映室看电影,有的电影反反复复看了不知多少遍仍看不够。有电影情结的他觉得,如果做一档与电影有关的节目,自己肯定能在工作中享受到无穷的乐趣。于是,《电影传奇》诞生了。他把节目定位于寻访当年的老明星,自己则在节目中扮演其中的角色。
在拍摄过程中,崔永元的心情一直特别愉快。每天他与那些心中的偶像打交道,圆自己儿时的梦,过足了演员瘾。他觉得这真是一件让人快乐无比的事情。正因为天天处于这样的快乐之中,他的抑郁症不知不觉消失了。 2005年3月,崔永元在《艺术人生》节目中第一次勇敢地承认自己曾患有非常严重的抑郁症,并因此离开了《实话实说》。他呼吁:所有人都应关心抑郁症患者,不要歧视他们;抑郁症患者一定要去看医生,争取早日摆脱抑郁症的痛苦和折磨。